“不……这,这不可能。”
他艰难地抬起头,用急切而惶乱的目光直视对面的黑衣人:“布鲁格、法斯……还有你,艾寇士,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对于手下,艾斯一向很宽容。
在所有家族成员当中,他的保镖薪酬最高,待遇最好。
他曾经给过布鲁格一大笔钱,用于支付其亲人的医药欠款。
法斯好赌,不少欠款都是从艾斯手中额外支出。
至于艾寇士……上个月,艾斯刚刚充当过他与新婚妻子的证婚人。那个时候,他曾经发誓:“永远效忠自己的老板。”
“这究竟是为什么?”
艾斯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数问号充斥了整个大脑。他死死咬紧嘴唇,直至出血,又骤然放开,悲愤恨怒地连声咆哮:“说————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黑衣保镖们都带着墨镜,无法透过眼镜看穿他们的内心。
艾寇士握着一支MG34自动步枪,他的枪口一直低垂,始终没有抬起对准艾斯。也许是被这种充斥着暴怒与彷徨的气氛催促着,他略低下头,朝前走了半步,用低沉而无奈的声音说:“艾斯少爷,你……你说的不完全对。我们……我们没有背叛。”
“那为什么你们都站在那一边?为什么不把那个家伙抓起来?”
艾斯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艾寇士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站在旁边的另外一名保镖法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同样充满犹豫,却明显果断得多的语气回答:“艾斯少爷,这件事……不是我们的错。很抱歉,我们无法执行您的命令。现在,我们只能听从文祥少爷的指示。您知道,我们……我们都是雇佣兵。”
“你们是文氏家族雇佣的保镖————”
艾斯双眼已是通红,他死死攥紧筋骨凸露的双拳,如同饿兽一般嘶吼:“他不可能给你更高的开价,你们的合约也没有到期。难道……你们想背叛吗?”
“他们没有背叛————”
文祥讥笑着插进话来:“法斯和艾寇士做的很对。他们仍然忠于职守。是你自己的思维感官出了问题。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他们并不效忠于你,而是忠于整个文氏家族。”
这句话的解释意义足够清楚,艾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双眼充满迷茫和惊恐。现实野蛮且残酷的摧毁了他的信念,他倒退了几步,斜靠在墙上,用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失落口吻连连自语:“忠于整个家族……整个家族?”
没有人说话,这仿佛是一幕话剧,除了失魂落魄的艾斯,再也没有第二个参演者。所有人都是观众,站在旁边默默注视。虽然,现场没有设置座位,他们也没能持有入场券或者邀请函。
敞开的房门,与幽深的走廊连通着。隔着厚厚的墙壁,可以听见从走廊深处传来机械轮轴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差不多四、五分钟后,一辆电动轮椅出现在屋子中央。
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头发雪白,很短”却点的有些凌乱。他很瘦,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的两边嘴角向下塌落,紧闭。因为过于用力,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
自从来到文氏城堡,艾斯只见过这个老人数面,平时也没有什么接触。他是整个家族里最神秘的人物————族长文岩的父亲。
直接用姓名对其进行称呼,无疑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事实上,在文家内部,根本没有人胆敢像这样做。即便在平时谈论到老人的时候,人们的口吻也相当尊敬,称呼其为“文老太爷”。
“爷爷……”
艾斯喉咙干得难受,他努力吞咽着口腔中不多的唾液,发出这两个已经变调的音节。
文老太爷冷冷地注视着他,目光如同锋利的刀锋。丝毫没有亲情或者慈祥,只有令人恐惧的冰冷。仿佛,站在面前的艾斯并非他的孙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文祥。
“带着你的人出去,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个苍老和虚弱的老人面前,嚣张跋扈的文祥丝毫没有强硬的资本。他只能略微欠了欠身,转过头,凶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艾斯,又冲守候在墙壁两侧的保镖们挥了挥手,大步走出房间……
只有两个人。
艾斯下意识地看着文老太爷,眼睛里满是疑惑。
“坐吧!我一直想和你谈谈。”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艾斯也很服从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从来就不喜欢你。虽然,你身上流着文家的血。”
用这种毫不友善的话语作为开场白,已经多少表明了文老太爷所持的立场。艾斯本就苍白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颜色。
“我不知道你对于家族和姓氏有着什么样的看法。但我必须告诉你————在文家,只能有一个掌控者,一个族长。这个人也许不是那么优秀,也不具备各种值得称道的美德,但他必须是文家的人————”
文老太爷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石楠木烟斗,点燃,一边用力抽着,一边冷冷打量坐在对面的艾斯。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好吧!那我就把话说的更直接一些。”
文老太爷将身体后仰,静静地抽着烟:“我从未同意过你父母之间的婚事。这也是文岩一直没有把你接回来的真正原因。你母亲是一个餐厅里的女招待,虽然颇有几分姿色,却随时可能因为失业而成为工业平民。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迷住了你的父亲。我只知道,我的儿子为她支付了整整两百万联邦标准货币,从而使她避免了被流放到遥远矿石星球上的命运。你应该清楚“平民”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说穿了,其实就是奴隶。”
“不……”
艾斯拼命摇着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的母亲……”
“她是一个不要脸的/贱/货————”
文老太爷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勾引我儿子,就为了弄到足够的公民身份储备金。当然,我永远不会给她机会谋夺家产。如果不是你父亲坚持,你也永远不会得到“文”这个姓氏。你可以说我嫌贫爱富,也可以斥责我为富不仁。哼……你想过没有?我凭什么要对那些蝼蚁般的家伙施以青睐?我承认————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天降横财之类的事情,用两元联邦标准货币,得到五百万奖金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但我永远鄙视那些不劳而获的家伙。文家的财产,是我用智慧和汗水挣回来的。没有人给予我帮助,也没有人在穷困时给予我同情。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另眼相看?就因为我成功了,就必须对那些懒鬼笨蛋给予施舍?让那些杂种见鬼去吧————老子不是慈善家,那些家伙该做/妓/女去/**,或者被人口普查总署流放成为工业平民,关老子屁事?我没有抢夺本该属于他们的那一份钱,是他们从未珍惜过,只想着从旁人那里得到帮助,得到施予……他们,就该活得像狗,甚至比狗还要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