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井先生一死,部落民自然惶恐,他们害怕中原朝廷问责,又畏惧叶秋这位先生高徒,便将掘井先生的尸体扔到了荒漠深处,如今也不知道是被野兽吃了,还是被黄沙掩埋。
不仅仅如此,他们对朝廷的话,说的是叶秋劫走了掘井先生,进入大漠,意图将朝廷的目光引到叶秋身上。
听闻此言,即便是叶秋修为已经更甚于老师十倍,也不禁天旋地转,感觉目眩神晕,几近于要跪倒在地,如若不是想起了昔日老师说的‘不能再跪任何人’,说不定他真的要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发泄心中苦闷。
但即便是稳住了身形,男人也感觉哀大如心死,顿觉过往所学一切,所悟一切皆为虚妄。
是老师,是老师令他有了尊严和人格,也是老师告诉他为何这世间如此苦难,并且告诉他究竟应该如何运用力量去救更多的世人。
而就是这样的,却因为那些他们本该去救,也的确救助过的人而死。
——老师常言治病救人,可他怎没能救自己?这世间荣华富贵如苦毒,明明受尽恩惠,可这些被救的荒民却仍然可以出卖恩人,他们真的值得被救吗?老师这么多年辛劳,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那时叶秋匍匐于老师与他掘出的绿洲之井旁,原本黄沙满地的西北处也有翠绿草木,更有农田阡陌,这全仰赖涌泉一行人所为,可这一切并不能让人们敬畏,一时间男人恍惚了起来,他的记忆回到十几年前,自己还是昔日村中地主仆役时。
地主欺压打骂,丫鬟马夫也对自己常常羞辱,即便是地主家的其他佃农也对自己常有讥讽揶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欺辱了也就欺辱了,还能怎样?
饥荒一起,富人带着细软跑了,而其他贫苦人士想要活命又能做什么?叶秋被隔壁的一户农户殴打在地,抢走了所有的积蓄粮食,不然的话,他归根结底也是个地主家的仆役,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闲粮都存不下,只能去吃尸体?
村中谁都看不起他,谁都可以调侃他两句,无论是富人穷人,都是如此面目可憎。
这世道中,仿佛根本没有几个人值得去救。
——但叶秋还是去救了。
他忍下心中苦楚,男人没有对这些绿洲的部落民泄愤,他很清楚西北民众未曾开智,本就是不识大义的蛮夷,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们理解什么为道义道德,只是利益为上。
不教而诛谓之虐,这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一味地掘井救人,没有教化他们,没有告诉他们什么是礼仪道德,所以才有此等下场。
错了,就要改正。从今日起,叶秋就要担负起这教化的责任。
但是,西北漠民如此,难道朝廷也是没有受过教育,不识道德的人吗?
“今日。”
所以叶秋如是道:“所有西北漠民,将听我号令。”
顿了顿,一时间,男人仿佛又听见了什么庞然大物呼啸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天地之间有一条浩然长河正在奔流不息,但是再细细倾听,却又仿佛是愤怒的自己心中正在激荡的血脉,带起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焚尽了一切朦胧的雾气与井水。
他开口,想要发声,旁边的泉水中溅起些许露珠,这露珠飞溅在额头,一如十几年前昏迷的少年被那清凉湿润的井水唤醒,这飞溅露珠破碎时的触感就像是一阵阵惊雷,不绝于耳的沉闷雷声宛如告诫,又像是什么盛大的预示,昭告某种从未出现的事物即将出世。
那是弘始的声音,一种亘古之前就已存在,却将要从今日开始大展其威的力量将要因一人而现世。
但不管如何,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该去做。
叶秋伸出手,登时天上惊雷炸响,云气翻涌,原本万里无云的西北天地登时就被浓密的乌云覆盖,无数雷蛇于其中纵横,令无数西北漠民瑟瑟发抖,跪倒在地,口诵赞词,恳求求饶。
倾盆大雨中,他发出了仿佛根本不是自己说出的,冷酷又威严的声音:“新朝倒行逆施,逼死吾师,亦是逼死汝等西北漠民的再造恩人,实乃不共戴天之仇。”
“点齐兵马。”
“该造反了。”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西北漠民南下乱世,一路攻克十三州,令本来缓缓安定的天下又再次纷乱。
叶秋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因他而生的人或许有那么几十万,但因他一怒拔剑举义而死的人至少十倍于此,仿佛他之前一心一意掘井拯救的人更是虚假的那样。
有时候,叶秋也会惶恐,可追随在他身后的那些人狂热的面孔却又令叶秋怔然,他原本以为这些西北漠民,那些被自己攻打下来的各州百姓会憎恨自己将他们卷入战火祸乱,可却未曾想到在他施展奇术,数次呼风唤雨后,就狂热地像是追随仙神一样追随他。
——凡世之君,岂能和仙君比拟?
——我等并非造反,实乃秉持天地之意,拥立仙庭!
他疑惑,但这次却没有掘井先生回答他。
问题得自己想答案。
或是为了未来新王朝的权利,亦或是窥见了天地的走向,亦或是自己也想要获取这样的神力,即便是叶秋不想,那万民的力量也会将其推上皇座。
而面对这涛涛奔流,凡世的君王不过是螳臂当车的丑角而已,无论再怎么竭尽全力的反抗,最终也不过是被叶秋擒于皇宫高庭,扔到火堆中烧死。
那也是一位昔日涌泉军中的故人。
“小叶,早知道如此……”
在被叶秋掐着脖子,扔进火堆中时,这位已白发苍苍的皇帝仍在苦笑:“早知道,当年就不离开涌泉军,不离开先生了。”
“早就该让你当皇帝,何苦蹉跎这二十载岁月,竭尽心力征伐各路强敌,当上这全然无用的鸟皇帝。”
“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是吗?”
而叶秋怅然回应,松开手,看着这老熟人,老皇帝坠入火坑:“可是先生明明说没办法救他们的。”
凝视着这老皇帝在火中燃为灰烬,他又回忆起这一路因他掀起的动荡,又想起了自己为何会掀起这动乱的底气,不禁苦笑“的确,这一次,我也的确没有救到人。”
他终于明白,当初老师为何会说那句话了。
“是啊。”叶秋回首,凝望燃烧着的尘世。
他喃喃:“苍生何苦,竟需我等去救?”
叶秋始终没有违背先生的教导,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心,他没有因为掘井先生的死而失望,他始终是在救人。
弘始仙朝设立后,叶秋也没有敝帚自珍,而是广传己术,教导给各路考验过心性的州牧,赐予他们呼风唤雨的法术——这当真是恩泽万民之伟力,不曾耕种过的人,决计无法想象最为合适的天气,和可以提前预料的雨水与收割季节究竟能为一户农家带来怎样的喜悦,又能造就怎样的财富。
再也不会有饥荒,也再也不会有大旱。
没有天灾,没有劫难,因为仙君皇帝的镇压,这天地间再也不会有动乱。
叶秋亦是一个不怎么喜欢享受,也不热衷奢侈女色的皇帝,他麾下的诸多大臣将领,依附的各路世家也都知晓,他们头顶的这个皇帝并非是一个可以制衡的势力,也不是一个可以遥控的玩偶,那和过去所有可以尝试与其扳手腕,可以威胁的皇家不一样,叶秋乃是这片天地的化身,实乃天灾一般的‘仙神’。
而这仙神,降雷劈死过许多为富不仁的地主世家,军阀恶商,这下大家都知道这天灾会降临在谁身上了——规则太过清晰,想要假装不懂都不行。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既然已经荣华富贵,那就别太奢求更多,天公都已下界,他们这些凡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人’吧。
如若说,叶秋举义,因此而死的人有五百万,那么他成了皇帝,便救了未来亿亿万万无穷无尽的人。
但也正如同昔日掘井先生所说。
叶秋也注意到了,随着各路修行者频繁的更改天地,整个世界的‘河流’变动也愈发不安动荡……这条他一闭上眼,就能听见其奔涌之声的河流,或许就是这方天地的灵脉,他正是因为能倾听这天地的动向,把握这灵脉的流向,这才能胜过掘井先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与仙神。
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即便是远探昔日朝廷都未曾抵达过的遥远边疆,也不过是方圆二十五万万里之地,实在是狭小的可怜,修行者更替的天象反馈的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引动河流的泛滥于变动,那时,真的可能就会一朝令天地覆灭,让自己所救的所有人都因此而亡。
那时,究竟是救人,还是杀人?
先生说过,如若人想活,就得让他活,但是倘若人想要活,就会危害其他人的生又当如何?难道像是昔日先生一样,只能站在一旁旁观,置之不理,让这互相争夺生之权利的双方分出个生死吗?
众生,真的值得这样不断地去救吗?他们明明如此卑劣,即便是教化了,也并非是人人都是君子圣人,他们都知晓礼仪道德,却也仍然会撒谎为恶,即便是通读道德书籍,仍然会为一己私欲犯下罪行。
叶秋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亦没有人可以询问。
他只是坚持着信念。
世家败坏,他去惩戒。
公卿为恶,他去贬谪。
市农贪婪,他去教化。
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新生的总是会遗忘教训,和昔日背叛掘井先生那样,为了蝇头小利见利忘义之人始终络绎不绝,世道也总是循环反复,纵然叶秋高居皇座,俯瞰天下,又深入众生中调理,却也总不能一劳永逸。
而正如同掘井先生所言,时光过去了数千年,现在的这群人早就遗忘了昔日那些水井绿洲的缔造者是谁了。
他只能不断地修持,尽可能少出手,调理天地的平衡。
直到他有朝一日,真正领悟了何为不朽后,这位新生的天之仙神迈出了自己的世界,来到了无垠虚海中。
弘始大帝负手站立在界海之上,祂举目眺望那冰凝虚空中的无尽列星,他能看见那横跨整个多元宇宙的辽阔裂缝,能看见这漆黑蜿蜒的线条就像是一条正在奔涌的长河,绵延无尽,永无休止。
多元宇宙中的灵气永无止境,只需要调度这虚空中的无尽灵气进入世界,只要自己这个强者代替虚弱的世界进补,帮助不能自理的小小天地消化,那么无论是有多少修行者施法,更换天地,都可以轻易承受……是啊,是自己的故乡太过弱小,所以就连修行者都无法承载。
而自己,可以帮助它。
宽下了心,找出解决办法的祂松了口气,然后才以轻松的角度环视多元宇宙。
然后,祂又不禁皱眉凝望。
昔日的奇人异士如今已经是一方世界之主,可当祂察觉到,那些世界星辰中同样有着诸多生命,同样正在经历着苦痛,同样受灾于天地,因为种种缘由身死族灭之时,祂亦不禁为之神魂震颤。
祂听见哭声,看见了泪水。
再一次地,祂听见了奔流的声音。
在冰凝虚空那无数晶莹闪烁的光华中,隐约可见仿佛有一道无垠的天河正在这多元宇宙中奔涌,顺着那漆黑的裂缝滔滔不绝,正可谓是虚空如纸,长河如笔,一笔便勾勒出无尽深邃渊谷,而无尽众生的泪水充盈其中,汹涌澎湃,在这无垠虚空中冲刷出一条泪之谷。
他再一次听见了奔流不息的河流之声,这声音与他的血脉共振,就像是他在聆听自己的心脏起搏,流淌出滚滚如同火焰一般灼热的心血那般澎湃。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叶秋终于恍然,在遥远的过去,他曾经在掘井先生的指点下听见的那条河流奔涌的声音,他在知晓老师身死时听见的那条河流澎湃的声音,根本就是泪水流淌,自心田滚落大地的声音。
那是祂的心声。
于是,弘始大帝轻声,道出誓言:【果然啊】
【我得去救他们】
久远时光之后。
——弘始上界——
庄严巍峨,宽广无比的皇宫大厅中,几乎没有任何华丽奢侈的装饰,只能看见由岩石为主体的大厅地面上有着一道道晶格交错的玄奥纹路,在没有任何烛光照耀的黑暗中晶莹闪动,朝着远方蔓延。
隐约能看见,在这大厅的最深处,有一根根雄伟无比的金属巨柱支撑那高耸的穹顶,有磅礴无比,可以动荡整个宇宙洪荒,无尽星辰的能量在其中传递蔓延,在黑暗中激发起一道道宛如水雾般的朦胧灵气,其中有着诸多蛛网一般蔓延交织的符文阵路明灭不定。
而就在这一切符文纹理与大阵的中央,一个方方正正,和寻常人家中餐桌用椅样式并无不同的椅子悬浮在半空,静静地竖立着,释放着诸多爆发的星辰也难以匹敌的神威。
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但生态却异常苍老疲惫的男人端坐于这漂浮于半空的座椅之上,他黑发红瞳,眼神疲惫,但眼眸中却有着单单的焰光正在闪烁,柔和温润的光从祂的眼瞳中透露而出,虽然微弱,却令周边无尽的黑暗为之退避。
“陛下。”
此刻,能看见有一尊道人正匆匆赶来,这尊道人周身气息澎湃,几乎与天相合,足以被称之为天仙,但是在那外表年轻的男人面前,这天仙却也诚惶诚恐,匍匐在地请示:“白方界叛乱,奇风,意谷二界亦有情报表明,那封疆大史意图谋夺‘艨艟救世舟’,割据一方……据传,这两界背后有【天凤】与【玄仞】两大界的支持……”
“陛下,虚空骤变,动乱将起,这诸天万界中仍有许多大界窥探我等啊!”
【别跪】
这道人请示时,自然是匍匐跪下,但正如同过去的每一次那样,他听见那简陋的皇座上传来了疲惫又平静的声音:【说了多少次,站起来】
于是道人匆忙站起,但想必下次禀报,他还是会跪。
不过那就是下一次的事情了,等待了一会,道人听见了皇座上之人沉吟后的指示:【白方界叛乱,自是那界州牧不为万民考量,如若我等真的做的够好,岂会有人叛逆作乱?无论如何,都是他错了,需要反省惩戒】
【革白方界州牧之职,我会亲自询问过程。至于奇风界域意谷界,民众是无辜的,只是那方大使利欲熏心,我倒是见得多了……点齐承天南军,把祂们伐了,尸骸扔进归墟,法统由我亲镇,十万年后看看是否悔过,再看情况解封】
轻声喃喃道,这位大帝的语气轻柔,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令一旁的道人浑身瑟瑟发抖:【至于幕后黑手……不久后,我会亲征天凤玄仞二界。两个老鬼,祂们正等待我的到来,我亦无法忍耐】
【我得救祂们】
等待了一会,道人确定座上的那位不再言语后,便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有一事,属下需禀报。”
【说】
这声音并无任何不耐,反而带着温和地催促:【我还有时间】
于是道人便鞠躬回应:“已经,有超过三十五中界,一百七十九下界中,出现了同一个奇端异说……其名为‘革新’,乃是号召民众永不满足,永恒向上之言论,鼓励各界居民不要满足于自己现有的一切,不断地尝试腾跃,尝试更好。”
“详细了解后,我等发现这一思想并无任何黑暗阴霾之处,反而的确如它宣传所言,乃是堂皇正道,鼓励人们发现自己的不足,改变自己,改变过去的错误,不断地审查自己的不足之处,进而塑造出全新更好的自己……因无任何隐患,故而从者甚多。”
“虽然目前并无太大异常,但是诸多世界几乎同一时间出现这种思想,实在像是过去几个大界的合道至尊入侵前的试探,我等知晓后不敢继续窥探,只能第一时间赶来,禀报陛下。”
话毕,道人深深地行了一礼,等待陛下定夺。
【我知晓】
但皇座上的男人轻轻一言,却令道人猛地一悚,他不禁抬起头,看向皇座上的那尊存在。
此时此刻,黑发红瞳的男人目光温润地眺望者远方,祂的目光穿过茫茫虚空,向着即便是合道强者穷尽目光也无法看见的多元宇宙彼端而去,纯粹而炽烈:【他也是想要救人的人】
如此说着,弘始大帝缓缓起身,祂从自己简陋的座椅上站起,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令整个世界震荡。
可以看见,虚空之中,一颗硕大无朋,就像是炽热光球一般,朝着周边诸天万界泼洒灵光的世界星辰正在摇晃,就像是一艘河流中的扁舟因为其上承载的重物晃动而剧烈地摇晃。
男人眺望远方,许久后,祂才开口:【可惜,不过又是一条调动天地震荡,令万民互起征伐,祸乱苍生的岔道】
【众生若想活,就得让众生活,众生若想散,也当然让众生散】
【自发挑起的革新,永不止息的热烈,何等崇高,又何等傲慢啊】
如此说着,赤红色的眼眸中,仿佛倒映出了一座座审判罪人的的城池,一个个令求道者徘徊不前的深坑,一个个沉沦于永劫之渊的罪民。
——审判的天条,徘徊的尽头,与再无前路者的前路。
男人看见了,在那青紫色的光芒照耀下,在那万世革新之龙的庇护下,诸界众生将永恒无休,再无安宁可言,因革新之存在,征伐与动荡将再无止息之时。
泪水奔涌的声音,再次响彻心间。
多么悲苦——即便是天地再无动荡,众生也将与自己为敌,再无安息。
于是祂笃定道:【他错了】
【我得去救他,救祂麾下的诸界】
男人如此坚信。
与此同时。
——封印宇宙——
太始圣尊与苏昼·革新化身行走于大界边缘,虚空中无尽灵气的光点在他们的足下铺路,化作一条永无止境的漫长长道。
【恕我直言】
圣尊轻声道:【为什么您……要塑造出烛昼天?这可是缔造出一整个小宇宙,即便是诸位合道强者联手,亦是难以成型,更不如您自己独自塑造,可以自由掌控,免得让其他那几位心不甘情不愿的合道强者掌握权限】
【而且要造,就应该快点出手,不然的话,让那些合道谋划出什么阴谋诡计,倒也麻烦】
而黑发青瞳的青年轻笑着回答道:“等我重塑伟大封印后,这个宇宙的裂缝就会消失,那时候塑造出的世界会更加完善,我觉得这是对未来众生的负责啦。”
“而警察局,自然不是我一家的警察局,而是多元宇宙众生的警察局,不仅仅是这些合道,但凡是愿意加入的合道,我都要让祂们在烛昼天内留下烙印。”
【好想法,但很难】
圣尊也算是摸熟了苏昼的性格,倒不如说青年的性格本来就简单易懂,令祂不禁扼腕叹息:【话说回来,您这又是何苦,弄出什么警察局?您根本不需要其他人举报,就可以知晓诸多世界中的受苦者啊,您是最接近洪流,合道万界的强者,所见即所知,何须多此一举】
“不一样的。”
苏昼眺望者远方转动的诸多世界星辰,凝视着一个个宇宙在虚空中飘荡,他能看见众生的呼声,也能听见万物的悲戚。
他能听见,能看见,有一条奔流不息,永无止境的河流,正在多元宇宙中澎湃不休,这河流乃是无尽的悲切与苦难凝聚而成的泪水之河,只要是生命诞生,就会因为苦难而虚无落泪,这无尽的悲哀即便是有伟大的爱去救赎施行,也始终无法竭尽。
倾听着这河水奔流不息,苏昼仿佛倾听着自己的心跳,许久之后,他才微微一笑,摇头低语:“苍天何苦,竟生我于世,必永世不得安宁。”
“听见这声音后,怎么能忍住不去救呢?”
他对着多元宇宙展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万事万物:“但是胡乱出手,也太过傲慢了,谁知道我是救人还是害人?我就是正确吗?我岂能断言一切的真相?从雅拉身上,我实在是学到了什么。”
“所以,等到烛昼天创建之后。”
展开双手,在太始圣尊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苏昼平静道:“倘若众生需要被救,他们就会想着去报警。而众生也并非是无辜的,也有许多刁民,不从教化,恶劣自私,为恶甚多,不足为信。”
“甚至,有很多人,会反过来背叛帮助他们的人……这种人倘若只是哭泣祈祷,又有什么可相信的?”
“而警察,巡捕是需要收集线索情报后才能逮捕,判刑人的,不能随心所欲的自由心证,判定谁为恶,更不会听信一方报警者的言论,反而会反复质问质疑。”
转过头,看向太始圣尊,曾经的噬恶魔主,如今的青年笑得很灿烂:“明白吗,这才是规矩,法律。这才是正道。”
——我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太始圣尊,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祂不禁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而苏昼也回过头,继续凝望着这个多元宇宙。
他轻声道:“我想要做的,所能做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