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日暮,夕阳西沉。
万物朦胧,天地昏黄。更夫从长安南城敲响第一声梆子,悠悠传来唱和声: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傅雨起身,将来历不明之人赠送的来历不明之物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以袖擦拭漆黑断刀。
南宫让苁蓉退下,躲去一旁,苁蓉不在,他亦从容。
他的背后,是整个长安。
城墙上,百官之首张叙丰位于挂着“明德门”三字牌匾的城楼上,身旁所立之人,皆是大周朝廷的核心和功勋。
修颜手扶雨林刀,故意落后到人群末尾,腰间挂着的水囊里换了劣酒,宛如将这场战斗当做下酒菜。
消息灵通的江湖游侠门聚在一起,其中有一袭白衣,目光清澈,看向南宫时,嘴角含笑。
他身边一名书童打扮的少年,轻声问道:“少爷,南宫少爷能打得过那迦楼战神吗?”
白衣少爷道:“打不打得过,总要打过再说。”
书童问:“若是打不过将如何。”
白衣少爷道:“打不过便打不过,该如何就如何。”
书童恼道:“少爷,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
白衣少爷道:“你问了也跟没问一样,所以你不该问。”
书童小生嘟囔,似是在抱怨白衣少爷的故弄玄虚,却未得回应,只得再度将注意力转入战场。
安息所内,掌印太监陈知规走到老仵作身死之地,就不再前行。马丰涛跟在他身后,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陈知规回头望向天外,霞辉终于散尽,烟花绽放,不知是在为谁喝彩。
一如多年前,他初见还在襁褓中的那人时,长安也在为那人喝彩,庆祝那人的到来。
如今,一样繁华热闹的长安,一样缤纷灿烂的烟火,只是那人,已不在锦绣龙纹的黄布襁褓里,而是在他手中所捧的奉天宝函内。
他打开本该装着玉玺的宝函,里面赫然是一颗头骨。
血肉早已腐坏,只有森森白骨和稀疏黑发。
马丰涛在老太监进来之时,就察觉到刺骨的阴气缠绕,对于如今这样的场面,并不感到意外,依旧小心注视着老太监的举动。
老太监将宝函举过头顶,朝着东方跪下,神情凄然而又肃穆,高声呼喊:“老奴陈知规,恭送皇帝陛下归天!”
他口中的皇帝陛下,自然不是身在南城观战的神农皇帝,而是修罗帝国的亡国之君,晁桀皇帝。
六道剑神分割天下后,八国共用神历,各国不再自立年号,皇帝的称谓,只用其名。
晁桀皇帝,烽火戏诸侯,博得美人笑,终失天下朝的修罗帝国最后一位君王,徐晁桀。
在老太监嘶哑带泣的喊声后,老仵作身死之处,地裂幽光,宛如冥府开门,百鬼尽出。绵绵阴气喷薄,一路蔓延,东南至长兴,再奔袭万年县,最后连接到东市一家肉铺;西去普兴,又锁金城,终至德居。以长安令所在,东西呼应,群锁而孤离,九死换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