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是一个笃信神佛的宅院妇人!
燕蒹葭眯了眯眸子,接着追问道:“那你们夫人常去的寺庙,是哪个?”
婢女回道:“夫人常去的是隐真寺,隐真寺离府邸近,夫人隔三差五的,都要去一趟,说是为了还愿。”
“隐真寺?”燕蒹葭挑眉,想起镇南王妃去的乃是白马寺……两者之间,大为不同。
她不是信佛之人,知道白马寺,那是因为白马寺也算是皇家寺庙,不仅贵胄夫人要去,就是有时她父皇也要去祈求一番,盼着燕国长治久安。
可这隐真寺,她是真的不知道,许只是个小寺庙,不甚出名。
“是啊,”那婢女点头:“隐真寺虽说不是什么大庙宇,但夫人说那儿灵验。”
“下去罢。”燕蒹葭颔首,吩咐道:“去把府中几个姨娘,都请过来。”
“是。”西遇应声,很快宴遇便带着几个侍卫离去,将府上的姨娘全数带了上来。
只是,令燕蒹葭有些诧异的是,被带来的一共是三个姨娘,可方才那婢女是说过的,王家一共是四个姨娘……
似乎是看出了燕蒹葭的惑然,宴遇率先道:“主子,府中大姨娘早年难产死了,如今只剩下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了。”
燕蒹葭闻言,抬眼看向那三个女子,二、三姨娘她不知道,但这四姨娘却是极好认的。
如方才那婢女说的一样,四姨娘最是得宠,其余两个姨娘穿着还算素净,但四姨娘却打扮的花枝招展。同时,她看起来也相对于其余两人,年轻许多。
“你就是王志的四姨娘庄素素?”燕蒹葭打量着她,见她也在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自己,嘴角顿时浮现起一抹笑意来。
“你是何人?”四姨娘看向燕蒹葭,道:“你看起来,可丝毫不像官府中的人!”
四姨娘跟着王志这些年,眼界可远比王家其他人都要广一些。她心中知晓,但凡是个朝廷命官,都是上了年纪的,可眼前的少年郎太过年轻,半分没有官架子。
“镇南王府听过吗?”燕蒹葭勾唇,笑眯眯的看向她。
她如此打扮,的确京中不知道她的人,都会将她认作男儿,庄素素也不例外。
“你是……镇南王府的人?”四姨娘上上下下看着燕蒹葭,但见她穿着华丽贵气,就那料子便是京中最昂贵的,的确瞧着不像是普通人。
燕蒹葭道:“镇南王府三公子尚琼可是听过?”
尚琼?四姨娘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听过,不过她见燕蒹葭如此,便知道她的确是来头不小的,如此一想,她立刻便堆上了笑脸:“原来是三公子啊,奴家有眼不识泰山,三公子莫要与奴家计较才是。”
好歹是个王府的公子哥,贵胄人家可能瞧不上尚琼,但平头百姓却是稀罕的很。不仅四姨娘庄素素如此,就是她身后的二姨娘、三姨娘,也都一脸讶然与崇敬。
燕蒹葭敲了敲桌子,眸底幽幽:“计不计较,就要看看各位夫人的态度了。”
四姨娘急忙回道:“三公子想问什么,奴家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姨娘怎能不伤怀?”燕蒹葭语气平静,但问出来的话却极为尖锐:“本公子听闻王老爷在世的时候,可是最疼惜四姨娘的,怎的昨夜他方亡故,四姨娘今天便如此雀跃?”
燕蒹葭的话一出口,四姨娘脸色便顿时有些惨白,她不自然的垂下眸子,辩解道:“奴家并非雀跃在,只是奴家从未见过三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一时失态。”
“可四姨娘的衣服……的确是很好看啊!”一个方死了丈夫的女子,第二日便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管她从前如何打扮,现在也不应当如此才是。
四姨娘眼神一闪,不敢与之对视:“公子误会了,奴家只是素来便是这样的打扮,老爷故去,奴家也非常……非常伤心……”
她还未说完,一头的三姨娘便冷笑一声,“四姨娘说这昧着良心的话,不怕老爷做鬼也不放过你吗?”
“昧着良心?”四姨娘瞪着眼睛,看向三姨娘:“我哪里昧着良心了?”
“你不就是因为老爷死了,所有的家产都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吗?”
大少爷王青竹和二少爷王青玉都是四姨娘的子嗣,而高氏夫人生下的三少爷王丛生却是自来不得王志的喜欢。如今王志和高氏都死了,这整个府邸自是成了四姨娘的囊中之物了。
燕蒹葭打断她们二人的争执,问道:“按着家产分,难道嫡子不该独得一份?”
三姨娘道:“公子不知,三少爷昨夜亲眼看着那场大火,受了大惊,如今意识还有些混混沌沌!可四姨娘非但不让寻大夫,反而将三少爷关在屋中……”
“三少爷这是想自己清净清净,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四姨娘怒着反驳道。
“呸!三少爷才多大?六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是清净吗?”三姨娘怒骂道:“四姨娘,你真是歹毒至极啊!”
三姨娘自己没有子嗣,而高夫人又待她不错,故而这些年,她也是将高夫人的子嗣,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早上因着三少爷的事情她已然同四姨娘闹过一阵了,但府上如今是四姨娘掌家,她根本不斗不过四姨娘。
说着,她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燕蒹葭道:“公子救救我们三少爷罢,我们三少爷小小年纪便要被如此对待,实在是上苍的不公!”
“昨夜失火,可是查到火源?”燕蒹葭挑眉:“怎么你们三少爷那么晚了不去睡,还跑去院中?”
燕蒹葭记得,这失火一事,发生在夜半时分,五六岁的小屁孩,夜半时分跑去出做什么?
三姨娘道:“三少爷前两日被大少爷和二少爷欺辱,夜里头一直在做噩梦,这两日他皆是被噩梦惊醒,所以才……”
说到这里,三姨娘满脸痛心。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将三少爷看作了自己的孩子。
四姨娘闻言,率先反驳道:“三少爷本就胆子小,莫要事事都怪我儿!”
“四姨娘快给三少爷请个大夫罢,”燕蒹葭淡淡道:“若是三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四姨娘这当家‘夫人’的位置,可是坐不稳了。”
言下之意,便是明晃晃的在威胁四姨娘了。
四姨娘也很是识相,立即便道:“公子说的是,奴家马上就给三少爷请大夫。”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四姨娘心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想法,左右眼前这‘三公子’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要她离开了,那么自己怎么对待三少爷,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四姨娘那点小把戏,燕蒹葭又怎么会看不穿?就见她笑吟吟的望着四姨娘,问道:“四姨娘什么时候请大夫?不妨就现在?”
“现在?”四姨娘愣了愣,心下寻思着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现在。”然而,燕蒹葭并不给她机会:“正巧本公子也想见见三少爷和府中几个嫡长小姐。”
燕蒹葭的话,彻底将四姨娘旁的想法给堵死了。她本就只是小聪明,内宅斗争还能勉强险胜,但对于燕蒹葭这样的老狐狸,她根本斗不过。
燕蒹葭直勾勾的盯着她,眸底有冷厉之色:“怎么?四姨娘难道真的有私心?还是说昨夜那把火,其实是你放的?”
“奴家冤枉!奴家冤枉啊!”四姨娘被唬的顿时跪在燕蒹葭的面前,宛若眼前的少年是阎罗王一样:“老爷和夫人的事情,真的和奴家没有关系,奴家虽然盼着老爷……”
话说到一半,俨然便有差点说漏嘴的嫌疑了。燕蒹葭远山眉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嘴角有笑意浮现:“看来,四姨娘是日夜盼着王老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啊。来人!把四姨娘给本公子抓起来!”
“公子饶命,奴家真的……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事情!”四姨娘红着眼眶,瞧着倒是风韵犹存,楚楚可怜。
可惜,坐在她面前的人不是王志,而是燕蒹葭!
“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你如此反常的模样,难道真当本公子是瞎的!”燕蒹葭冷笑一声,步步紧逼:“本公子听府中下人说,你是王志最宠爱的姨娘,就连正牌夫人也不及你受宠,可王志才死于非命,你便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方才三姨娘也说,你妄图谋害府中嫡子,你可知你这般行为已是过于昭然?”
纵然如此,四姨娘还是哭着喊冤:“公子,奴家真的……真的冤枉啊!”
燕蒹葭却是半点不为之动容,只厉声道:“看来你这张嘴是真的硬,就是不知道用过大刑以后,还会不会如此一口咬定!”
说着,她顿时挥了挥手,有侍卫上前,将四姨娘擒住。四姨娘一介女流,自然不是侍卫的对手,虽说她试图想要挣扎,但不过两下,便再没了力气。
“公子饶命啊,奴家真的冤枉,奴家真的没有放火!”一边哭,四姨娘一边心中畏惧。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开始这个笑脸相迎,看起来没有丝毫架子的少年郎,会如此变脸神速,也根本想不到,不过三言两语,她就将她定了罪名,让她百口莫辩。
“冤枉?”燕蒹葭弯唇:“牢里头那些死去的囚犯,到最后也是坚持自己是冤枉的。四姨娘以为,单单凭你一句冤枉,便可以消除嫌疑?洗脱罪名?”
分明单单几句话便定罪的是燕蒹葭,但她却一口咬定四姨娘放火杀人……若是眼前的妇人再聪慧一些,便不会着她的道儿。
不过,四姨娘如今依然失去了理智,心下被燕蒹葭‘恐吓’的愈发瑟瑟发抖。
“我不想死!尚公子,我不想死啊!”四姨娘再次挣扎起来,哭着求道:“我的确是想让老爷去死,但夫人……我发誓,我从没有想过要夫人的性命!”
四姨娘的回答,一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与她有过节的是高夫人,而对她好的……则是王志!
“你想让王志死?”燕蒹葭站起身子,走近了她,居高临下的问道:“本公子可是听说,王志待你极好,你这话说得,难不成当本公子是蠢的?”
“公子,奴家说得千真万确!”四姨娘咬着牙,道:“但原因,奴家不能就这么和公子说……这里人太多,奴家只能和公子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