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我等终究势单力孤,一战为荷兰人所败,其后更沦为洋夷奴仆,奇耻大辱,莫此为甚,而此后十来年间,整个大员千里沃野,渐次落入荷兰红毛夷之手,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你的原名是何斌?”
何廷斌所说的种种往事,牵涉各种内情,听得在场的其他金海镇将领们全都傻了眼。
在座的将领们虽然去过南方的不多,去过闽地的,更是只有郭小武一个,但是却少有人没有听说过郑芝龙的。
郑氏把持南澳总镇府,雄霸闽粤沿海已经十几年了,在崇祯朝几乎一直都是听调不听宣的庞然大物,朝廷的好处都拿尽了,但是对于朝廷的事情却是始终置身事外,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从这个意义上,郑芝龙甚至都不如祖大寿这样的军阀,祖大寿拿了朝廷的辽饷,至少还守在辽西,多多少少发挥一点作用。
可是郑芝龙却空有一支庞大的水师力量,既没有能够赶走荷兰人,拿回大员岛,或者出去开疆拓土,也没有好好使用这支力量,北上袭击清虏的后方,去牵制清虏的力量。
偌大一支足以称雄海上的水师舰队,在郑芝龙的手里,几乎处在闲置状态,竟然一点好的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真是白瞎了。
杨振以前不止一次在行军的途中跟部下诸将说起过这些事情,是以诸将皆知道郑芝龙有一支强大但却几乎处于闲置状态的水师舰队。
所以此时众人听了何廷斌所讲的许多内幕,特别是何廷斌所讲的郑芝龙得势崛起的前因,个个大开眼界慨叹不已。
但是,唯有杨振始终盯着自己的问题不放,何廷斌话音刚落,他没有询问别的,而是再次向何廷斌确认了他的原名。
“没错,何某原名何斌。”
何廷斌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杨都督何以对他的原名如此在意,但他还是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直到这时,杨振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杨振也没说好在那里,只是在那里连声叫好,看得何廷斌跟在场其他人一样,都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当然,杨振也没做任何解释。
在这一世,杨振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大体通晓明末历史的走势,知道许多人在历史上的表现与命运。
这也是他在这一世唯一可以凭借的东西。
因此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何廷斌,他本能地就觉得,这样的人物在明末的原时空之中不可能默默无闻。
但是他又一直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找不到这号人物,这让他莫名感到忐忑焦躁。
现在知道了这个何廷斌就是二十年后劝说郑成功收复台湾的那个何斌,杨振的心里终于安定坦然了。
同时他不用再细问,也知道何廷斌为什么会在长崎瘟疫爆发之后明里暗里促成长崎荷兰商馆与瀛洲岛方面的交易了。
当然了,对于何廷斌前来旅顺口的行为以及主动示好并投效自己的行为,杨振也立刻就了然了他这一切行为背后可能的心思与企图。
“都督可是怀疑何某投效的诚意?”
面对杨振那些显得有些反常的言行,何廷斌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一些问题,于是也不隐藏,当即直言询问。
“呵呵,何先生你言重了。当然了,如果我说,之前对先生你一点疑虑都没有,想必先生也不信。不过现在嘛,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对先生是没有没做任何疑虑了!”
杨振这番话说得有点绕,听得在场许多人皱眉不语。
但是何廷斌却仿佛从杨振的话语里面意会到了什么。
“不错,何某的确从都督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当年颜思齐颜盟主身上的影子。未见都督之前,何某听说了都督出兵占领瀛洲岛,并往瀛洲岛大举移民屯垦的消息,当时就生出了投效之心。”
没等杨振开口问,何廷斌就把他主动示好以及主动投效的缘由说了出来。
“瀛洲岛虽不如大员,但是也相差不远。想当年,何某乘船行经此岛,就曾设想,若得此地,招募垦民,使人耕种,三五年内即可以足食足兵。
“且其地横绝大海,四通八达,若置船兴贩,则桅、舵、铜、铁亦不忧乏用;若移兵士眷口于其间,十年生聚教养,尔后北图高丽,东取倭奴,进攻退守,真足与当世诸强抗衡也!”
当着杨振及其部下诸将的面儿,何廷斌倒也不忌讳什么,直接把他对瀛洲岛的经营设想说了出来。
虽然没有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每一句话里却都包含着募民拓垦、割据海外的意思。
何廷斌这番话说得张得贵直皱眉头,但是张得贵看杨振含笑不语稳如泰山,他最终也没有发话斥责。
倒是杨振通过何廷斌的这一番进一步确认了他的意图。
其实刚才,杨振在听何廷斌讲述他追随颜思齐拓垦大员的往事之时,尤其是他跟郑一官也就是郑芝龙分道扬镳的前因后果之时,就已经大概知道何廷斌为何会向瀛洲岛示好并且来见自己了。
在杨振看来,很可能正是因为自己占领瀛洲岛并向瀛洲岛大举移民屯垦的行动,引起了身在长崎的何廷斌的关注,并且激起了他的强烈共鸣。
现在再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更加豁然开朗了。
“哈哈哈,何先生请坐,请坐,你是本都督的夷情谘议,本都督正有一些事情请教你的意见!”
确认了何廷斌的身份及其投效的诚意之后,杨振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哈哈笑着,请他重新坐下,再次为他斟满了酒,然后谈了自己想要雇佣德威斯为金海镇效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