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于近处树上的玄缎老人甄定远听得分明也不禁骇讶交集心道太昭堡形势险要防卫又如是森严多年来几乎无人睡临昨晚自己就在宣武楼附近现敌踪想不到竟还有人潜入石屋谋不利于残肢红衣人假若他没有谎言造谣的话这个现象就颇值得警惕了。
赵子原可没有想到那么多暗笑道:
“老狐狸露出爪牙试探来了!”
残肢红衣人道:
“只是那蒙面人大约未能将棋道运用到武学上虽则来势汹汹出剑向老夫连斫数下但却后劲不继反被老夫以毒芒伤了左肋嘿嘿那芒针倒非凡品针尖上满喂毒甲天下的马兰之毒……”
那“马兰之毒”四字一出诸人心子俱为之一寒赵子原道:果是天下至毒不知那身中此毒的人还有救没救?”
残肢红衣人阴笑道:“嘿没有救啦除非那人央求老夫与他解药……”
说到这里双目寒光斗射盯住赵子原道:
“小哥儿缘何要问这个?总不成那蒙面人就是你么?”
赵子原朗笑道:
“阁下以为那人会是我么?”
残肢红衣人寻思一下道:
“不是你不是你否则岂非与老夫心中所想大有出人。”
他移开目光投注到顾迁武身上后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出声道:“老先生你……”
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方才老夫瞧出这位弟台棋力本颇为高明就是过于魂不守舍下棋之中最忌心有旁顾否则落子稍有差失便全盘尽墨了嘿嘿……”
顾迁武一怔转身欲走那残肢红衣人却在这时忽然道:
“顾总领你的左臂摆动有些不灵活莫非是肋上受了伤的缘故?”
骤然之间顾迁武脸色大变他不料残肢红衣人会绕着一个大圈子盘诘自己一时无从答起但他立刻微笑道:“不只不过染上了一点小恙。”
残肢红衣人露出古怪的神色道:“真是如此么?”接着又摆晃脑自言自语道:
“老夫那毒芒一旦划破皮肤毒性迅即蔓延开来伤口附近泛成紫黑之色并且肌肤将因而肿起……”
赵子原心念一动望了望顾迁武一眼果见他左肋上的衣服微微隆起了一块不觉为他担心起来。
残肢红衣人朝中年仆人天风打了个眼色那天风三两步走到顾迁武近前道:
“阁下何不将衣襟拉开让咱们瞧瞧——”
语讫身躯猛地向前一躬右手闪电般抬起朝顾迁武肋上衣襟抓去。
他出手之快捷直令人叹为观止仓促间顾迁武不暇多虑拧身倒退数步“飒”一响天风指缘扫过他的衣襟。
天风一击落空毫不停滞欺身掠前有如附骨之蛆左手戟指点向顾迁武“中庭”大穴另一手则再次抄向对方的肋旁。
这下双管齐出手法、方位都配合得天衣无缝顾迁武若要避免大穴被触只有向左或向右闪身那么衣襟非要被天风揪上不可反之则胸前防卫洞开大穴随时有被点中的危险。
就在这当口陡闻赵子原大叫一声道:“树上有人——”
诸人间声霍然一惊那无风双掌不由一窒顾迁武乘机纵身跃开。
残肢红衣人道:“小哥儿穷呼瞎嚷什么?”
赵子原指着近处一棵大树道:
“适才在下偶尔瞥见树上藏有一人……”
手上所指的正是玄缎老人甄定远藏身的大树甄定远暗暗骂道:
“这小子分明早已觉我躲在此处却不早不迟于此时才出声喝破显见别有居心莫不是他要设法为顾迁武掩饰是以骤然出声分开红衣人主仆俩的心神?……”
他欲待飘身而落公然在诸人面前现身又碍于身份自己贵为堡主在堡内犹须藏缩尾窥察他人动静岂不落人笑话只是若长久呆在这里也不办法一时沉吟无着。
甄陵青怀疑地望着赵子原道:
“你不要信口胡扯想来……”
她的话旋被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是不是胡扯咱们立刻就可以揭破天风你跃上树去察看一下。”
中年仆人天风应了一声拧肩冲身而起陡见树上人影闪荡“呼”一响那甄定远不遑多虑身子一晃踏着树梢掠得远了。
甄陵青脱口呼道:
“果然有人……”
天风在半空吐气开声落下地来残肢人问道:
“瞧见了什么?”
天风摇摇头:
“那人身法好不快我无法追上。”
残肢红衣人铁青着脸色俯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他缓缓道:
“老夫本预定于今日离开贵堡目下又改变主意了芒针毒素蔓延后经过四十八个时辰便是不治之症那蒙面人若爱惜一命可于今夜寅时再到石屋来老夫或者大慈悲送与他马兰毒之解药。”
赵子原心中暗道:
“大慈悲?哼只怕是另有作用罢了。”
顾迁武面色连变数变但仍力持镇静不使自己出声音。
中年仆人天风推着残肢人走了赵子原忽然想起一事在后面高声道:“敢问老先生一句——”
残肢人头也不回道:“问吧。”
赵子原道:“老先生既能够使用马兰之毒敢问可是来自水泊绿屋?”
残肢红衣人阴**:“小哥儿你话说得大多了!”
一问一答问中年仆人天风已推着轮椅绕过花园走上廊道去了。
顾迁武朝赵子原投以感激的一瞥也自转身而去。甄陵青待得他去远方始转身朝赵子原道:
“看来我是把你低估了你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赵子原耸一耸肩道:“在下但求与人和睦相处姑娘竟有这种想法很令我觉得遗憾。”
甄陵青哼了声道:
“甭假惺惺了我难道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么?”
赵子原微凛外表他依然不得不故作轻松道:
“姑娘贵为堡主千金呵呵那知人之明自然是有的。”
甄陵青道:“你刻意欲挖苦我么?”
赵子原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焉敢有这个意思。”
甄陵青改变话题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袒护顾总领?”
赵子原一昂头道:
“袒护他?我与顾兄一非亲二非故有理由为他袒护么?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甄陵青面色一沉似乎就要作转念一想却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暗哑着嗓子道:
“你——你心底埋藏有什么秘密或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对我实说?……”
说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诚挚之色。
赵子原心中暗道:“说到秘密我正要打听堡里所有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你倒反而先问起我来了。”
甄陵青低声又道:“只要你对我实说我……我答应不向任何人透露……”
赵子原听到对方似乎不是作伪而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语气便再也不忍心刺伤她了虽然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会一下子由盛气凌人转为低声下气他忍不住暗暗地想道:“女人真是奇怪你永远也摸不清她们情绪的变化武冰歆和甄陵青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当下道:“姑娘是太过多疑了在下何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甄陵青陡然觉得一阵愤怒攻心满脸涨成通红可是面对着赵子原略带洒脱笑意的神情不知如何却作不出来终于她一跺足绕过赵子原身侧悻悻而去。
赵子原望着她的背影呆就在廊道上迎面走来了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陵青碎步上前道:“爹方才你到哪儿去了?”
甄定远道:“在水轩房里有什么事么?”
甄陵青道:“女儿与阿武在花圃中下棋想不到竟有人隐身树上偷窥而且阿武……”
甄定远哼哈一声截口道:“有这等事?那人拿住了没有?”
甄陵青道:“追丢了……”
父女俩边语边行转瞬已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时艳阳正炽园中百花怒放姹紫嫣红每当轻风拂过香气随风飘荡赵子原身处此等情境不觉心旷神怡一时将身遭烦恼都抛开了。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
晚风带着凄恻萧索的寒意呜呜在空中叫号着夜色如雾弥漫整个空间将整座古堡给吞噬了下去。
又是赵子原活动的时候了他悄悄从上房里溜将出来匍伏在草丛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草梢覆在他的颊上使得他有又痒又刺的感觉。
周遭寂静得怕人偶尔有稀落的促织哀吟交穿其间。
蓦然前面小径上足音跫然赵子原屏息静气眼睛紧紧盯住量音起处他心中有一种抑遏不住的兴奋。
月色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投映的地上然后“沙…‘沙”声起那条黑影渐次向荒草及膝的幽径移动过去。
赵子原闷声不响地在后追蹑着这时风声萧萧加之前面那人只顾疾行是以始终没有被他觉。
那人到一处旷地打量了地形一忽自言自语道:
“役错就是这里了。”
他沿着一棵粗可双人合抱的大树举步东行十步又转向西行了五步定下身来喃喃道:
“不过半年役到乱草都长得这么高了。”
赵子原凝目望去藉着淡淡的月色隐约可见那人身材瘦长半百年纪穿着一袭儒袍。
那老儒生哈腰拨开乱草露出一块方形石板他环目朝四面望了望一手握住板上铁环用劲掀起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压压不见其底!
老儒生轻声向下呼道:“老魏你在里面么?”半晌不见回应老儒生急促叫道:
“老魏……老魏……”
少时下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曹士沅!是你么?”
老儒生压沉嗓子道:
“我是士沅老魏天保佑你还活着。”
下面那沙哑的声音道:
“姓甄的酷刑我领教过了放心我魏某人生就一副铁铸铜打筋骨绝对死不了。”
老儒生曹士沅道:
“你你肩上的琵琶骨还被馄钢链锁着?”
下面那人道:
“不怪姓甄的毒辣只有怨咱家自己不争气连琵琶骨都被挑穿了瞧我丢人不丢人?嘿!嘿!”
说到最后忽然暗哑的笑将起来。
老儒生曹士沅默然不语下面那人笑声一停又道:
“奚奉先怎么不见同来?”
曹士沅低道:
“你问奚总管么他已经和苏继飞联络上了昨夜来过一次却被姓甄的觉所以今夜换我潜进堡来……”
赵子原闻言心子猛可震了一震暗忖:
他提到了奚奉先与苏继飞两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同是一路之人?……
下面那人“嗯”了一声道:
“老曹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曹士沅放低嗓子道:
“有了一点眉目。”
下面那人声音透出压抑不住的紧张:
“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元一门后水泊绿屋的雇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高但能在甄定远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有人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秘功力究竟高到何等程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世高手便是他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曹士沉沉声道:
“奚总管计划于近日中联合少林、武当及华山诸派问罪甄定远相机救出老魏你以咱们数人之力不愁昔年那一段公案不被揭破也好为业已过世的赵堡主尽点心力……”
洞内传出颓丧的声音: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广
曹士沅道:
“老魏此话是你说得出口的么你往年的豪气何在?”
下面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