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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漫长假日(1 / 2)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可现实中的故事旁枝末节过多总也比不得电影里简单又纯情。

——沈安若的B1og

年三十夜色还未至闷雷或者炸雷般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了。

沈安若不怎么喜欢过年家中忙忙碌碌而户外仿佛硝烟弥漫、流弹四飞的战场。

“伊拉克人民大约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只不过换真枪真炮而已多刺激。”邻居家的轰天炮实在太响饶是结实无比的中空玻璃也被震得嗡嗡作响。温静雅抓了一堆靠垫捂在肚子上“真可惜今年不能出去放烟花看来只好等天再黑后跟你去玩仙女棒。”

“前几年禁放烟花爆竹同学们都很伤心只有我自己偷着乐总算能过个清静的假期。多可惜才几年而已禁令又解除。”沈安若毫不掩饰对过年的讨厌。

“多巧合少臣也讨厌过年不过不是因为鞭炮的噪声而是讨厌过年时家里人太多。”温静雅打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从小就不喜欢过年啊?真奇怪。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过年的因为有新衣服穿还有压岁钱可拿嘛。”

“其实是因为有一年邻居家的小男孩从阳台上扔点着的鞭炮正落在我脚下把我吓出心悸症。”

“哎呀你这么一讲我可要惭愧了那一年我跟少臣他们……”

程少臣正坐在起居室另一隅听见自己的名字又被提起于是扭过头来往她们的方向看。“你们在说我坏话吗?”

“我在跟安若讲那一年我们一起从阳台上扔鞭炮吓唬路人的事。”

“少来了温静雅谁跟你一起啊。玩得开心的是你背黑锅的是我亏你还好意思提。”

“程少臣有这么连名带姓称呼大嫂的小叔子嘛你也太没大没小了。”

程少臣谨遵好男不跟女斗的信条早早地认输回头继续与程少卿说话。温静雅少了对手也觉得无趣继续拾起已经快缝完的拼布婴儿包被边缝边跟安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却实在干不来这种细活每隔两分钟就被针扎到手上惊呼连连。最初她每叫一声那边两个男人还会往这里看一眼后来就连看都不看了只有沈安若一个人在心惊肉跳。

“静雅你要么把东西放下让陈阿姨来缝要么你就别叫了大过年的要被你吓出病来。”程少卿被她叫得耐不住性子。

“你以为我很爱做这种事呢?是妈说这东西必须要自家人缝小孩子才压得住惊她自己又不肯动手。你既然帮不上忙就请无视我的存在少找我的碴ok?”温静雅也没好气。场面有点僵冷。

程少臣轻咳一声:“大哥刚才你说到哪儿了?”

“哦刚才是你在说安凯现在方向盲目老头子脑子昏了。”

温静雅嗤笑一声不再说话继续拿起东西缝结果又扎到手闷吸了一口气。

“大嫂我来吧你再这么扎下去小娃娃要受惊了。”安若把她的活计接过来。这包被本来已经缝到差不多她一针一线缝得很快等到只剩十公分的缝隙时又交回给温静雅收尾。

程家兄弟俩在品茶程少臣泡程少卿喝。沈安若偶尔抬头看一眼他泡茶的动作很纯熟不紧不慢自有一种悠然的洒脱。这是她没见过也没想到的因为他从来不喝茶。

她们俩不说话的时候便能隐约地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

“少臣早早回来帮忙吧在外面那样辛苦到底为什么?你若肯为安凯用上现在一半的力气换来几十倍的收益都不止难道这样不会更令你有成就感?”

“安凯又不缺我一个人。”

“你怎知道不缺你。你比别人更明白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一个人撑得吃力。你跟老爸赌气你们两个乐在其中结果害到我。”

“老头子不是笼络了很多的人才?”

“就算用人不疑也总要戒备两分还是自家人最可信赖。”

“大哥你还是这么死脑筋。我一直建议将那些与程家有关联的亲戚们全隔离到管理层之外你偏偏不采纳。越是你信赖的人才越可能害到你。”

“你是天生怀疑派谁也不肯信。你总要相信些什么人吧被自家人害到我也认了。”

“就是因为你这么愚忠愚孝所以才会任老头子摆布。他就吃准了你这一点。”

他们的声音其实很小但程少臣说完这句话后温静雅突然抬头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有瞬间微微的异样转而又向安若笑着继续谈论育儿经:“以前有同事跟我讲怀孕期间千万可别有火气不然孩子也一定脾气大得很结果就偏偏忍不住总想寻人晦气。

“你别笑啊这个有依据的。当年我妈怀我时就是太好动所以据说我在娘胎里就有多动症他们给我取了名字叫‘静雅’希望能够将我镇一镇结果完全没有用我从小就跟男孩子似的女孩儿们该会的东西我一概不会。哎你这针脚缝得真不错我还没见几个在城市长大的女孩会做针线活的。”

“前阵子去参加插花与拼布课学了一阵子。”

“你这性子跟名字倒挺符。前阵子我还想既然名字与性子大多是相反的我最好给孩子取个小名叫‘闹闹’也好省点心。看来这名字也不是绝对的。”

“不过‘闹闹’真的挺好听的。”安若笑。

整个下午厨房里有一堆人忙进忙出到了晚上餐桌上摆得琳琅满目桌前却只有六个人以及一个快要出世的胎儿。

饭局十分安静大家只埋头吃饭几乎不怎么说话只听得屋外的鞭炮烟花轰鸣呼啸声连绵不绝。大约觉得气氛太静大家长开始话但基本是一问一答跟记者会似的程少臣答得最简洁通常只有一至两个字。

“安若是第一次没有跟父母一起过除夕吧?”

“嗯。”

“还能适应吗?哎你爸妈可能更不习惯吧。今年是第一年必须要在这儿过。等以后你和少臣除夕回去陪你爸妈也无妨。”

“除夕当然要在婆家过的这规矩怎么能破坏?不适应也得学着适应。”沈安若还没来得及回话她的婆婆就不冷不热地插话。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人家就一个女儿老两口大过年的孤孤单单我们好歹有两个儿子。”

“就你创意多安若自己都没说话呢。静雅过门好几年了也没见她哪年回娘家过年。”

“静雅小时候还常常在我们家过年呢。她娘家离咱家多近她想回去随时都能走。这有可比性吗?”

那老两口就这么冷言冷语地对上阵。

话题由沈安若而起她虽然无辜但又深感有罪有点坐如针毡动筷也不是坐在那里也不是却见另三个没事人一样吃喝依旧。

程少臣坐她对面见她定在那边还扬扬下巴示意她:“吃饭。”

那边的争辩不知何时停止桌上又恢复静默沈安若把头尽量埋得低。

几分钟后那一对老夫老妻有礼有节据理力争的争辩又开始这次的话题是由温静雅肚里的孩子引起。总之那一对夫妻甚少有相同的观点又从不肯迁就对方的观点一定要辩到一方觉得累自动退出为止从未达成过妥协。这是沈安若从与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聚中得出的结论。

尽管满桌美肴倒有些令人食不知味气氛很压抑。

“咳我想起小时候在你们家吃饭爸总说君子饭食不语谁先开了口谁都要手心挨板子。这禁令什么时候解除了。”温静雅说“安若可惜你没见到那场面好搞笑。”

“大概爸突然意识到餐桌是家庭进行交流的最好场地。”程少卿看一眼父亲所在的方向压低了音量。

“有这种事吗?难道你也被我爸打过手心?”程少臣漫不经心地说。

“少臣你还真忘了啊?一般都是她逗你说话然后你挨双份的板子。”程少卿浮上笑意。

“我小时候那么有绅士风度?”程少臣对温静雅说“原来你从小就欠我人情要记得感恩图报啊。”

“你这种人什么时候吃过亏?我那时候不是整天帮你记笔记写作文连考试小抄你都逼我帮你抄……为了不再被你继续奴役高中分科时我一咬牙选择了我根本不擅长的文科……”

“少栽赃我什么时候考试要用小抄啊?你选文科是因为你数理化成绩太**你已经很差劲的文科更不擅长。”

“哎你不要在我面前提数理化想当年我请你帮我讲解题目你总骂我笨最后把我扔给你哥。”

“因为你是真的笨只有大哥这样的专业人士才能拯救你。再说你那时不是总抱怨大哥上大学后都不再理你吗我好心给你创造机会啊。”

程少卿对沈安若微笑:“他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一小时候就直吵架没想到长大了还闹。”

“我也有一个从小在一起的同学连上大学时都同校。”

“你高中也念文科吗?”

“不是我在理科班。”

“真的?为什么?你明明看起来一副文科班女生的模样。”因为程少臣不再跟她搭腔失了对手的温静雅插嘴。

“我英语和政史成绩比数理化还要差许多。”

晚宴无惊无喜地散场。因为怕惊到胎儿便少放鞭炮但烟花放了许多绚烂无比花式几乎无重复。沈安若倚着阳台围栏看了半小时脖子跟眼睛有些酸温静雅自娱自乐地持了无数根仙女棒画圈圈打着哈欠说:“你说得对安若过年真是无聊又讨厌。哎呀老爷子又叫了两兄弟去补习家训过一会儿萧太后也该把我们俩叫去陪她看春节晚会兼训话了。”她们的婆婆姓萧的确庄严如太后沈安若憋住笑忍着不言。不能与妯娌在背地里说婆婆是非这是母亲给她的家训。

不过孕妇总有特权温静雅坐了没几分钟就得以早早回房休息临走时朝沈安若扮了个鬼脸。

沈安若真的有点怕独自面对她那位大部分时间都过于端庄的婆婆萧贤淑那位老人家总是不紧不慢柔声细气地说话缓慢优雅地动作但给人巨大的压力。

此刻已经九点多程老太太仍然穿戴得仿佛随时可以出门会客连妆容都很精致看春节晚会的样子仿佛在欣赏歌剧极认真不时对她说:“这歌手的表情不在状态。”“那个节目的服装不搭。”她端着茶杯小口啜着沈安若随时帮她添水。沈安若已经多年不看春晚倒是被婆婆专心的态度感染了一下也认真地盯着演员的嘴瞧他们的口型对得是否没有破绽。不过当节目越来越无聊时萧贤淑女士终于也看不下去了改为与沈安若聊天。其实倒也算不上聊天因为说话的基本只有一个人。

“安若你的衣服太素淡哪里像结婚不满周年的少*妇。年轻人不要只顾自己的喜好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对了你在家里都不怎么化妆是吧男人啊整天在外面见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回家后见着自己的妻子素面朝天不修边幅这不是逼着他看外面吗?静雅是没救了你别跟着她学。”

“上回我去你家是你自己在拖地吗?这不是要惹外人笑话说我们虐待儿媳吗?要锻炼身体到健身俱乐部去这种事以后让钟点工做。”

“听说你常常加班这样哪有精力照顾少臣?他忙了一天回家后却现家里灯还黑着这怎么可以?我觉着你的性子适合在机关单位里做你若愿意我来替你安排。”

“尽早要个孩子吧男人总要当了爹才能收心真的长大。身材啊事业啊都是次要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对于女人来说家庭比什么都重要孩子才是你最实实在在的生命的延续。”

“你太瘦了开春后让你林姨到你们家住一阵子替你补一补。”

“……”

沈安若正襟危坐保持最得体的笑容弧度小心地藏着困意谨慎地就所有问题都回答“是”“知道了”或者“谢谢妈”一晚上下来只觉得比连续上六小时的培训课还要累。终于萧女士也累了决定去睡觉安若暗暗地松口气。

回房时程少臣已经换了睡衣斜倚在床头看手机见她进来扬起莫测高深的笑:“这么早就被放回来了?我以为怎样也该到十二点以后呢。”

“我天分比较高接受知识比较快。”沈安若趴到床上去实在不想再爬起来。

“这倒是你这种个性妈比较不容易挑出毛病来。想当年她可是把静雅一直训话到凌晨两点。”

“大嫂不是从小就跟你们很熟吗?哪里用得着这样?”

“静雅那脾气别人说一句她顶三句妈能轻易放过她吗?总得调教得乖顺一点免得我大哥被欺负。”程少臣回想起往事语调里都带了笑意。

“你们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谁欺负得了你们啊。”

“你早点睡吧才应付我那贤淑的妈两个小时你就这么累明天你还得应付很多更可怕的人呢。”

沈安若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很多人?你怎么不早说?我明天都需要做什么?”

“陈姨都帮你准备好了需要给红包时她会先递给你别人送你什么你都收着就行了。不就一上午吗忍一忍就过去了不会比工作更难应付。你那是什么眼神和表情啊好像很后悔嫁给我似的。”

除夕夜通常都不会过安闲一过十二点屋外的鞭炮就不再消停屋内手机也在不住地叫。沈安若撑着睡意勉强完了全部的拜年短信最后把手机都关机了。她换了新床总是睡不安稳明明很困却始终在迷迷蒙蒙、半梦半醒的状态里隐约地又听到手机有短信提示的蜂鸣振动音在响她正猜想着自己何时换了提示音蒙蒙眬眬地爬起来时却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程少臣并没有躺在她身边而是坐在窗外的沙上回复一条短信。浏览器上输入.$看最新内容-”他没有开灯手机的弱光映着他的脸。沈安若是第一次见他按着键手机短信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只收到过他的一条短信。此时的程少臣少了往日的那种精明与胜券在握的自信倒是有点笨笨的样子明显很不熟练但他的表情很温和嘴角边噙着一点点笑意。

她夜里头脑总不清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竟忘了该躺下装睡直到程少臣抬头时才反应过来。其实她坐在黑暗里他应该根本看不见她而他的手机屏幕上的荧光一灭屋内便全陷入了黑暗。

她听到他说:“好不容易才睡着怎么又醒了?做噩梦了吗?”他到了夜间脾气总是很好声音也比平日里要温柔许多。

“我认床换了地方睡不熟。”她喃喃地对着空气说又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躺回她身边替她掖了被角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拖进自己的怀里。沈安若一向背对着他睡被他拖入怀中仍然背贴着他的胸膛。程少臣向来不在意只拿她当抱枕用很快便沉沉睡着。沈安若很嫉妒入眠这样快的人几乎想把他弄醒但终究没有使坏。他抱得紧她翻不过身来最初数着绵羊总是数着数着就忘记了数目后来干脆数他的心跳声不知道数了多少下终究还是在天亮以前在远处噼噼啪啪无休无尽的鞭炮背景音里睡着了。

初一这也没多难熬家里固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沈安若只需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就好几乎连话都不用说。萧贤淑女士虽然掌控欲强了点倒是个好婆婆替她挡了很多她实在疲于应付的热情又似乎对她既不失体面又不抢风头的表现十分满意对她越来越和颜悦色。她本来已经收了无数的红包最后萧太后又塞了更大的红包给她打开精致的红色纸袋是纯金的莲蓬嵌了浑圆的珍珠看得她直毛。后来她拿给程少臣看程少臣直乐:“妈这也算与时俱进不断推陈出新。大概你的沉默顺从令她满意否则她今天会送你金母鸡。陈姨说她定做了一只看来大概送给静雅了。”

下午程家男人们都出去了温静雅也拉上沈安若出去走走:“你想自己逛一逛吗?如果没计划就陪陪我吧那个家闷死人。”

沈安若其实也很担心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到处走因为天色很暗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于是欣然同意。

初一大多店铺都关了门她们沿着街慢慢走时时有小孩子在街上玩鞭炮吓人一跳温静雅却一直在笑后来还买了一包摔鞭。她每摔一下沈安若都要跟着紧张一下直担心她要动了胎气立即就要早产最后终于连哄带劝地将她手里的摔鞭没收了。

“你看安若快乐多么简单几块钱就能满足只需要花点心思。偏偏男人们总是不懂以为最贵的就是最好的。他们也总奇怪为何女人如此不知足。”

“唉是啊。”沈安若并不怎么擅长与不够熟悉的人闲聊复杂话题她一直主张交浅言不必深否则言多有失。不过她向来是极好的听众不打岔也不会不耐烦认真听她絮絮叨叨地讲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温静雅是有趣的人可以把最平常的事讲得很精彩别人都还没笑她自己就先笑得开心只是沈安若直觉感到她并没有真的如表面那样快乐而已。不过那又何妨人是多么矛盾的动物表象与内在总有差别看似乐观的人常常是悲观主义者又如最强硬的人往往才是最脆弱的。

“你会觉得我话多吗?”

“怎么会?”

“平日里说话其实也没有人听的多是我自言自语罢了少卿通常别人说三句他才答一句。少臣在家话也少得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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