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高峻研究着、写好信回复了长安之后,郭孝恪放了心,打道回焉耆。
这次郭孝恪为一封信亲自跑过来,就是要提醒高峻,他们在回信时一定要谨慎、要顾及一下长安的形势。
皇帝大病期间众臣的心思是空前活跃的,不过郭孝恪探知,这次长安问计于西州的主意恰恰是太子李治提出来的,这就更加让郭孝恪感到惊奇了。
以往高峻所做的很多事,虽说有的在郭大人看来并非多么周全,甚至还说得上莽撞,但他好像都能拂到皇帝的心口窝上去。
这次的事却是太子提出来的,虽然只是询问,意义也非同小可——在有事未决的时候,太子为何不建议问别的州府、而偏偏问西州呢?
而太子只是问,从中并不能看出太子的真实意图,他可能倾向于皇帝,也可能倾向于朝中众大臣。
如果西州的意见得到皇帝的认可,太子有建议之能;得不到皇帝认可,太子也不损失什么,但对西州来说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影响。
太子是储君,不出意外的话,李治将代表着大唐未来至高无上的权利,因而西州这次的应对真正是不同于以往。
难得郭大人来一趟,高峻要拉住他好好地痛饮一番。但郭孝恪说,待诏夫人柳氏去了康里城之后已经身怀有孕,待诏家里、外边都要照顾,他得赶过去帮衬一下公务。
柳玉如知道之后极是高兴,对高峻道,“峻,大嫂有孕,我们都想去看望一下,带些东西。再说该我们写的封禅诗字我们也都写过了。”
高峻问她所说的“我们”都包括谁。柳玉如说,“当然是家中这些人啊,我们几个——苏姐姐你也给她放个假,不然别人都去了,偏偏把她留下就显出不同来了。另外,我想拉着母亲也去,让她去康里城散散心。”
高峻没有理由不同意,崔夫人自到了西州也没迈出过牧场村一步,而此时她正纠结于回不回终南山。让她去焉耆、淡河和康里城一带走走总是不错。
至于苏殷,虽说目前西州的事情很多,但高峻若敢说一声“不可”,一定会引来柳玉如怀疑的眼神。他说,“苏殷要去……但丽蓝去不去?”
这话也换来柳玉如的怀疑,她仔细要瞧着高峻的脸,然后倚上前,手拂着他的胸口笑意吟吟地问道,“你说让不让她去?我听你的!”
高峻道,“去!不然就显出不同来了。”
柳玉如搡他一下,“嗤”了一声道,“本就有不同,我能还怕什么,偏不让她去!”
高峻挑挑眉毛,马上去给她们做准备。
柳玉如执意拉走崔夫人,便是她不同意夫人回终南山的意思,而拉走苏殷就更不必说明了。
苏殷也猜得到柳玉如让自已同行的意思,但她现在已经习惯屈服于柳玉如的执着和意志,能与姐妹们一同到康里城露露面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所有人都去了自己不同行难道就好?
崔夫人一听当时就同意了,于是一排车驾看起来浩浩荡荡,载了女人、孩子们、拉着她们准备好看望大嫂的东西,向着康里城、焉耆方向而去。
牧场村一下子显得有些空寂起来,丽蓝在旧村看到后,猜高峻晚上一定会到温汤上来,于是刻意地沐浴、打扮了一下,也不理会伙计们意味深长的偷笑。
高峻自那些人走后也没露面,伙计说看到高大人在牧场里,“要不要我替九夫人盯着他些?”
丽蓝不理会这些,出了温汤池子到蚕事房来。
高白正领着一帮壮力往桑林的地里上肥,从牧场里成车地推马粪出来。
见到丽蓝,高白毕恭毕敬地站下,对丽蓝道,“九夫人,你怎么还不快去放好池子的水,等着高大人一会儿过去。”
丽蓝见高白说得一本正经,也不像开玩笑,便道,“高白,你夫人就在蚕事房带班,怎么也敢像那些伙计们一样奚落人,不怕她听到?”
高白连忙解释,说高大人正在牧场中训护牧队,连人带马都在沙土里滚,说是练什么低姿态。高大人也和护牧队们一起滚,他袍子原来什么颜色都快瞧不出来了。
丽蓝心里说道,放个水还不容易,但放个人过去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她进了蚕事房,眼睛和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大门外。只要高峻一出牧场,她一定能碰到。
傍晚时分,丽蓝听着蚕事房外边有马蹄声,便一步迈出来,看到高峻与刘武、陈赡三人从牧场里出来。她拦在高峻的马前,问,“高大人你回来了?随我去池子上。”
说着上前去,站在马边凑近他身前嗅了嗅,一身的汗土味。
高峻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二哥已备好了酒席,只等我们去呢。”邓玉珑也同崔夫人等人去了康里城,高峪憋足了劲要好好与兄弟喝一场。
丽蓝用两根指头捏起高峻的袍角儿,捂了鼻子说,“脏成这样,你怎么上桌,那不失了大都督的体面?让二哥看到还要说你家中没人呢!”
刘武说,“高大人看你和陈赡这身土,先去泡一泡吧,不然我都羞于和你们坐在一起了。”
到了池子上,陈赡要和高大人进同一个单间,却让丽蓝挡住,指着旁边另一间对陈赡道,“便宜你了,”
陈赡往常都是去大池子泡澡,今天却有些讨人嫌弃,坚持要和高大人一起泡池子,说还有要事禀报。
高峻知他是故意,乐呵呵地不置可否。丽蓝在陈赡肩上狠捶一下,急道,“你们在一起滚了一天了还没够,再磨蹭还想不想喝酒了!”
陈赡道,“好好好,那你和高大人去滚池子吧,我就不烦人了!但单间的大钱我就不给。”
把陈赡赶走,高峻入了池子,丽蓝找了一只大木盆,在单间内舀了热水,把他脱下来的所有衣服都浸到里面,一件件搓洗。等高峻想出来时,一看连袍子带衬衣都让她洗了,一件干的没剩。
丽蓝出去,到自己屋中把崭新的取来一套,里外齐全往池台上一放,高峻擦干出来,一件件抖开往身上穿。原来又是一件做工考究的白袍,竟然与她上一次在交河城买的那件一模一样。
丽蓝瞧出他的疑惑,说,“有身份的人,穿衣最忌花哨,上次我在交河一下子买来三件,”
她绕过去到他身前替他紧腰带,说,“你看,这白袍子虽不比你的官袍,但料子好,穿在身上舒适。襟子上紫色的花纹和紫色腰带又不艳,正合你身份,兄弟聚会正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