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梯队的几位女子彼此谦让,谁都不想往前、跑到太子妃的前面去。
太子妃只好笑着、逐一在她们的马身上各打了一鞭,然后自己才第六个抵达终点。
大道边、看台上欢声雷动。新罗使者站起身来,像其他人一样,一边顿着脚一边鼓掌,随着大家高声叫着,“好!好!好!好……”
她们下了马,看到太子殿下手里托着一顶由青柏枝、彩雉翎编织的花冠向她们走来。
蒋王妃以为这是送给她这个第一名的,但李治越过了她,想也不想地将它戴在太子妃王氏的头上,对她道,“想不到,你居然这样出色!”
这顶花冠并不是奖给冠军的,冠军自有优厚的奖励。
但太子殿下亲授花冠,无疑有着无可比拟的荣宠。当着身边的人,他的妻子并不隐瞒地说,“可惜柳夫人未到,我有些遗憾呢!”
李治安慰说,“没关系,我与你一同看接下来的一组比赛,因为高峻另八位夫人肯定在里面。”
他们不去看台上,而是就近地在赛场边架起伞盖,放好了座位和木案。
第二组入场开始了,这组中参赛的人较多,报名确定参赛的有三百二十人之多,而且多数是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
严格说来,第一组的比赛只是象征味道大些,以示长安女子骑驭的参与之广泛,同时提升了赛事的规格。
但第二组才是最引人入胜的。
这些人彼此没有身份上的悬殊差异,品阶最高是个四品,她们的丈夫们能在四十岁之前这升到个品阶,个个都出类拔萃。
今天没什么可尊让的,撒马去跑也就是了,谁不想出出风头,借此也让她们丈夫的名字出现在那些高官的谈资里。
而靠着谨慎无错、熬资历熬到这个品阶的人,大都已经五旬开外了,他们多半会选择让夫人做个场外的看客。
先是同品级的宗族官员中的夫人们入场。
然后是四品的各部侍郎们、尚书左丞、太常少卿、军器监、上府折冲都尉、正议大夫、左千牛卫中郎将的夫人们入场。
李治歪着头,在已入场的前几排人员的空隙里,搜寻他认得的兵部尚书府的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等人。
最后他找到了,樊夫人排在第三排第六名,李治只能看到她侧脸。
她低着头,腕上挂着马鞭,正抓住开赛前最后的机会整理自己的服装,她在二十六号。
旁边是那位谢夫人,另一边是四夫人思晴。
而外宫苑总监苏殷排在第四排的第一位,她的旁边一定是还未见过面的九夫人丽蓝,这人年纪比兵部尚书府的另外那些人稍长,但别具姿色。
太子妃偷偷地提醒丈夫,他是今天的尊者,要注意人前的礼节,不可过于发痴地盯着某一处看。
于是李治便借这个机会,向妻子指明兵部尚书府的八位如夫人。
因而太子妃有些由衷地赞叹道,“呀,虽然事先有所耳闻,但今天还是没有想到,幸好没同她分在一组!”
太子低声对她说,“你也不错。”
这句话与他刚刚在大明宫的宫墙上说的那句话,无论语气、还是意思都有点相似,于是就想起了留在那里的女人。
李治对太子妃说,“等开跑后,寡人有事先走。”
丽蓝的右边正该是那位吕氏,但她不在位置上。丽蓝与身边的苏殷提示这件事,苏殷说,“也许是不想出场了吧。”
其实吕氏已经来了,只是因为她手上“三十三”号银牌子弄丢了,只在旷地拣到了这块“三百二十一”号,因而站到了最后一位。
她以为,此时拿手上的牌子一定是杨立贞的。
吕氏有些惊讶,想不到两人分别了短短的时日,自己的这位昔日跳了崖的小丫环,居然也有资格使用银质的号牌。
但吕氏从号牌上的数目字来看,杨立贞的身份充其量也只该够得上从六品下阶,不然不会排到最后边。
她想,怪不得杨立贞不屑于随自己回黔州。
如果能够嫁个从六品的京官,自已也不会跑到边远的黔州去,长安多么繁华呀。
验牌者验到最后,也只是留意她手中晃一下的银牌子,并不仔细去看。因为开跑的锣声随后就响起了。
为了让排在前边的人先驰出去,吕氏感觉着蹄声又震动了许久,她前面的那一排人才启动起来。
她猛地一鞭抽在坐骑的后胯上,但前面的人总是成堆地压制住她、挡住她的去路。
她打着马左右地寻着可以冲出去的空隙,同时懊悔丢掉的“三十三”号牌子,这让她一开始便处于了下风。
这一组的比赛一开始便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女子们纷纷发出“驾!”“驾”的清叱,一股五颜六色的洪流,由坐满了高官和使者的看台下冲过。
看台上、赛场外的人们很快看到,有两匹马在起跑后不足二十步的距离上脱颖而出,一眨眼就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褚大人兴奋地从最高的一层看台上站起来,冲着下边高呼,“樊侄女!好样儿的!好!”
新罗使者站起身来,像其他人一样,往前倾起身子,一边顿着脚一边鼓掌,随着大家高声叫着,“好!好!好!好……”
木质的高大看台随着人们无数次的顿足、跺踏,一下一下有规律地颤动,随后“吱呀——”一声,朝向着赛道一边的横板一点一点地偏离了竖柱,最后完全脱离出来。
看台倾缓缓倾倒下来!
上面的人们惊呼,死死抓住看台的木栏,将身子倚住,问题是木栏也是看台的一部分。
如果将这些一品、二品的大官、和外方观礼的使节们从看台上抛下来,让他们跌得灰头土脸,这将是此次大赛的最大败笔。
一个月的时间筹备,最后闹这么一出,不伤人,脸也会丢到国外去。
李治一下子站起来,仿佛已经面对着父皇的诘问。他看到原本站在看台下的许多人已经跑出来,有的冲上了赛道。
赛道上多半的马匹已经跑过去了,只有拖在最后的四五人正好跑到了看台的下边。
有人大吼一声,挺身站到将倾的看台底下,用肩膀一下子抵住第一层看台的木梁,腿下用力,硬生生地将它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