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一一记下来,知道这才是皇帝着重要说的,而且于强军极有益处。
皇帝在韩瑗和柳爽之事上装了糊涂。
也许他考虑了过年要喜庆,也许他考虑了曹王大喜的日子,也许他还考虑了新城公主的心意。
总之这件事,好像被皇帝轻轻揭过去了。
但涉事者都知道,陛下借题发挥,在曹王大婚喜宴上对涉军之事,作了一篇再明白不过的文章。
两个贵妃吹笛子的、捏眼儿的,将这件事说得明明白白。
或许皇帝还考虑了赵国公和晋王李治,但皇帝陛下的妥协更有着开恩的意思,照样将韩瑗和柳爽惊的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眼见此事这么揭过去了,韩瑗和柳爽对视一眼,私下里互相举杯,低声说道,“我们来为陛下干一杯吧!今后务必切记了!”
说罢,二人一饮而尽。
从午时至酉时,曹王府喜宴渐入高潮。
……
许敬宗的这顿酒可亏了,本来他已经分别到赵国公府、江夏王府、曹王府递送了喜礼,然后正端着架子等着痛饮。
但衙役跑过来一句话,他便立刻赶回万年县去了。
皇帝夸奖了许县令驭下有方之后,万年县众衙役人心鼓舞,人人勇于本职任事。很快,他们便在长乐坊捕获严重扰乱治安者若干。
惹事者,原来是蜀王李愔,和高阳公主府驸马房遗爱,和他们的手下。
许县令回了县衙、问明了被拘者的来历,知道又遇上麻烦事了。
许敬宗可不相信这些人所说的,在归林居——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臭虫呢?还跑到了汤盆里!
李愔是一位亲王,亲王的觉悟还是有些的,他支持万年县役办差。
衙役们稍稍一请,蜀王殿下主动跟着到万年县衙里来,丝毫没有为难万年县衙役,这就比驸马房遗爱配合多了。
李愔从太极宫母妃处耍着出来,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觉着正该是归林居的伙计走了话、再经褚遂良狗掀门帘子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了。
看看早朝上皇帝的态度吧,正眼没好好瞧他一次!
李愔分析,皇帝陛下瞧自己的有数几眼中,也潜藏着一定程度的厌恶。
怪不得皇帝将兄长李恪派到襄州去,就没有下文了。
李恪去了襄州又不是外人,李愔一点脾气都不敢使,脾气使大了便是对兄长不满——但皇帝跟他爹一样够狠毒——李愔也是没脾气。
但归林居跟李愔有什么关系!敢这样惹李愔。
他没吃饭,自然要到归林居去吃,仍去上次众人聚饮的单间里。到了一看,倒霉的房二正闷闷不乐地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自然喝起没完,李愔到的时候,房驸马已经有三分醉了。
事先,戴州司马柳爽将从晋王殿下那里听来的、有关皇帝想任命郭孝恪、去夏州都督府的小道消息对房驸马说了。
柳爽因为替韩瑗私借上番府兵一事正在心虚,便想让房二牙疼一下。
他对房驸马说,“房兄,你要大事不妙啊!郭孝恪和高审行,一个与你在休祥坊有天大的过节,一个与……公主有过节,他们可都要抖起来了!”
柳爽走了,李愔来了,立刻从房驸马口中套出这些话来。
蜀王对郭孝恪和高审行倒没什么矛盾,但不见得不能对此事稍加利用。
总之李愔要的是结果。起因?事后那都是酒话,完全可以不予承认。
蜀王李愔叫伙计添了杯子、加了几个菜,与房遗爱称兄道弟,又对房遗爱说道:“此事大不妙啊,房兄!”
“怎、怎么不妙了?”房驸马问道。
蜀王敲着桌子,“这两人都是西州出来的,原来一个是西州都督,一个是西州长史,又是连襟,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了。那高审行刨完了地,再将他与高阳的‘过节’详细说给郭孝恪听……那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房遗爱低头喝闷酒。
而李愔也低头,一看,也许因为归林居各处生着火盆,有些温暖如春的意思,这个季节里,地板上居然有只活臭虫!
蜀王不动声色,伸脚轻轻踩住、又不踩伤了它,再伏身到桌子底下将它捏起来,趁房遗爱一个不注意,将不停挣扎的虫子扔到驸马的汤碗里,说道,
“本王只是替房兄担心,高审行因为高阳的关系……倒是不大可能拿你如何。本王只怕郭大都督……唉!房兄,还是喝酒吧,喝热汤都恐怕要塞牙。”
房遗爱闭着眼睛喝汤!
李愔挑着眉毛、盯着那只浮在汤面上的臭虫,终于到了房驸马的嘴里。然后他看着房驸马皱着眉头、在嘴里辨别了一下,将东西吐了出来。
然后这只受了委屈的臭虫,将归林居砸了个稀巴烂。
当然,蜀王李愔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要动手的,而且还隔着窗子叫了底下两人的跟班上来。
等万年县衙役们赶过来时,归林居只剩下个招牌了。
许敬宗的难题就在于,掂掂哪头也惹不起,左边是房少卿,右边是御史褚大夫,中间还站着一位通情达理的蜀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