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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阿甘正传》
我又一次的醒了过来……
为什么要说又呢?我在心里问自己,却随即被一阵轻微的刺痛打断了思绪。
刺痛来自于左边的胳膊,我感觉到有什么液体被注入了我的体内。空气中是一种浓重的消毒液的味道,刺痛感隐去,我的胳膊被一团湿湿凉凉的东西按住了。
“这孩子多大啦?”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20。怎么了大夫?有什么问题吗?”这是……妈妈的声音?
“瞅着不小了啊,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落个榜就闹自杀,那全国的医院不得被挤塌啊!你们这家长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要搁我那孩子,他要是敢……”那个陌生的声音喋喋不休的絮叨着,声音却渐渐的小了下去。
“珺珺,你在这里看着你哥,我送大夫出去,顺便去楼下看看你奶奶。你就呆这儿别乱跑啊,帮你哥擦下脸。他要是醒了你赶紧下来叫我!”妈妈的声音中溢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无力。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白色,白晃晃的天花板,白晃晃的床单。我微微的眨了下眼睛,想要转过头看看四周的情况,后脑勺顿时传来一阵轻微的抽痛。我咝的吸了一口冷气,却惊动了正在洗毛巾的妹妹。
妹妹唰的扔下毛巾扑了过来,她焦急又关切的问道:“哥,你醒啦?你先别动,我这就去叫妈。”
我拽住了转身就要跑出去的妹妹,轻轻的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着急。轻微的晃动又一次引起了后脑勺的一阵抽痛。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靠在妹妹帮我垫起的枕头上,终于问出了这个憋了许久的疑问。
妹妹的眼神闪烁着,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怯,吱吱呜呜的半天不说话。我看见她放在身下的双手交叉着开始绕大拇指了,而这通常意味着,她不知道说啥了。
“乖,跟哥哥说说到底咋了?为什么我刚才听到那个大夫说自杀什么的?”我冲妹妹笑了笑,温和的问道。
“其实也没啥,昨天晚上奶奶起夜的时候听见你房间里‘嗵’的一下,就跑过去看,结果发现你昏倒在地板上,好像……是从床上掉下来摔倒脑袋了……”
我听着妹妹支支吾吾的解说,眼睛却越睁越大。妹妹看见我的表情,赶紧慌乱的说道:“真的,哥,我绝对没有骗你哦。奶奶当时就喊起来了,爸爸妈妈过来后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把你送到镇医院,那边的医生又不敢收,只好连夜又把你送到县医院来了。”
看着我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妹妹又赶忙开解道:“哥你别担心,医生够给你检查过啦,你好着呢。没啥大事儿,就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天就没事啦!”
我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各种奇怪的念头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妹妹应该没有骗我,但好好的我为啥会从床上掉下来呢?再说了,从床上掉下来会摔成脑震荡么?还有,刚刚妈妈临走前说了什么?奶奶……在楼下?
“奶奶咋了?她怎么也住院了?”我一把抓住正低着头绕大拇指的妹妹,急切的问道,丝毫不顾后脑勺传来的阵阵痛楚。
妹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了过来,她把我按回到枕头上,有些生气的说道:“你急啥吖!好好躺着!奶奶好着呢,就是昨天晚上被你吓到了,有点心律不齐,刚好爸爸妈妈送你来医院,也就顺道把奶奶送过来检查一下。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好看好自己嘛!”
听妹妹说完这些话,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即有些悻悻,被妹妹这么凶我倒还是头一回,记忆里的妹妹可从来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细声细气的样子呢。
妹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绕了绕大拇指,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啊了一下。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她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过一张纸,塞进了我的手里。
“呶,这是妈妈今天早上帮你填的,你看看对不对。”
我有些吃力的低下头,看向手中硬硬的纸张,然后就愣住了。
那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表格,昨天,我还因为它跟我的家人们狠狠的吵了一架,我固执的不肯放弃它,坚持要给它上面填上我想要的学校的名字,哪怕那个学校再烂再没有名气,却被我的父亲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此刻,在那张熟悉的表格上,在那行“2007年陕西省普通高等学校招生考生志愿填报表”下面的“专科(高职)院校”一栏里,静静的填写着“培华学院”、“应用日语”几行字。
字迹很熟悉,是母亲的笔迹。每一笔每一划都落的很重,以至于是字微微有些歪曲,我能想象的出来母亲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些字写出来的。表格上有几滴隐隐约约的水渍,我知道那是母亲的泪水……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母亲一定在哭,一定在哭……
我的脑袋忽然有些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轻轻的问:“这报名表爸看了没?”
妹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的说道:“爸爸昨天晚上把你送到医院以后,听医生说你没啥大问题之后就去陪奶奶了。他说……你的事儿他以后再也不会管了。”妹妹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脸色,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妈说了,让你别担心上大学的事情,她会好好跟爸爸说的。不补习就不补习,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视线瞬间一片模糊,眼泪就像蹦了盘的股市一样倾泻而下,止也止不住。我无声的哭泣着,手指用力的捏着那张表格,眼泪滴下来落在表格上,和母亲留下的那些泪渍重合在一起。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从未感觉过的心痛和悔恨像绳索一样紧紧的勒住我的心脏,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妹妹慌了,她从未见我这般哭过。她惊慌失措的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哥你咋啦?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哥,你别哭啊?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你别哭啊……”
妹妹手忙脚乱的安抚着我,语气已经有了一丝哭腔。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深的,深深的,连同所有的痛楚和内疚和悔恨一起吸进了心脏的最深处。然后,我用双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猛地坐了起来,咧开嘴冲着妹妹笑道:“哥没事,哥逗你玩呢。看把你吓得!”
妹妹呆了一下,随即瘪着嘴用她的小拳头在我腿上锤了两下,恨恨的抗议道:“你吓死我了!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都啥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笑着受了妹妹两拳,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妹妹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正要说话,门却一下子推开了。
我们一同抬头看去,门口处,笑盈盈的陈蕾挽着吴吟站在那里,吴吟表情臭臭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水果。
妹妹慌乱的站了起来,想要迎接客人,却又不知道要说啥。我轻轻的扯了扯她,示意她不必惊慌。
“没事儿的,这两个是我同学。你先下去吧,到楼下跟妈妈说下我醒了,省的她担心。”
妹妹点了点头,看了看门口的两人。陈蕾冲她笑了笑,妹妹的脸就红了,低着头跑了出去。
吴吟脸臭臭的走了进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提了起来,看架势是要直接扔我身上。旁边的陈蕾一手夺了过去,嗔怪的横了他一眼,将东西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然后冲我笑了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吴吟一**摔坐在床上,用力之重甚至将我微微的弹了起来。
我有些奇怪,但看吴吟的架势似乎有些生人勿近,于是转头去问旁边正取出一个苹果开始削皮的陈蕾:“你们俩怎么会来这儿啊?私奔啦?”
陈蕾脸一红,手微微的抖了一下,手里原本连贯的苹果皮就此断掉。她有些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正要说话。旁边的吴吟却是一拳捶到了我的腿上:“叫你乱说话!”
我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吴吟这一拳跟刚才我妹的那两拳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我一边揉着被捶的地方一边喊道:“你疯啦!没看见我是伤员啊!下手这么重!”
旁边的陈蕾慌忙丢下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将我扶着靠了回去,一边还不忘使劲的捶了一下吴吟以示惩戒;“好好说话!打什么人呐!真粗鲁!”
“就是就是,吴吟你真粗鲁!”我连忙附和道。
吴吟先是恬着脸冲陈蕾讨饶似的笑了笑,继而又冷着脸斜眼朝我看了过来,表情转换之快让我感慨的无法言喻。
“不是说好了回家之后给我们打电话的么,怎么一直没接到你的电话啊?你家的电话又一直都打不通,你不知道,吴吟有多担心呢,前几天就一直嚷着要来你家看看,不过我一直拦着,怕给你添麻烦。今儿早上好容易打通你家的电话,你爷爷却跟我们说你住院了!我们一急,就直接赶过来了。”陈蕾握住吴吟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柔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