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震荡。
眼前的光明遮掩了光明本身。
纯粹到极致的光,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就是一种“黑暗”。
潮水一般的痛苦感,将钉在宝珠山石壁上的高大男人吞没。
所有的思绪如海草一般挣扎。
无数剑光在漆黑与光明之中游掠,像是在找寻着自己的“命源”。
在黑暗的最后一刻。
他隐约有着感觉。
那个叫“洛长生”的人族剑仙,找到了杀死自己的办法。
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潮水平复……一切归零。
宝珠山上的风雷,剑气,缓缓消弭。
东皇艰难喘息着睁开双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目前这还是一个徒劳的事情,他的眼眶一片猩红,有鲜血满溢而出,潺潺而下……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说明了一件事情。
他没有死。
眼前的世界轮廓,一点一点清晰。
老龙钟的钟身,斑驳的锈迹,在剑气的敲荡之下脱离,宝珠山的山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不只是东皇的。
还有那个人族剑仙的。
整片山顶,已经被这件先天灵宝的威能夷为平地,所有的树木,石块,都破碎成为齑粉……唯独东皇面前的三丈之地。
洛长生的四把剑,还钉在血肉之中。
只不过此刻轻轻一震,被脱落下来……失去了主人的操控,浩然,长气,静观,无字,这四把剑,都变得质地轻盈。
东皇从那面石壁之上缓缓落下,双脚沾地的刹那,膝盖微微弯曲,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踉跄,他的面色罕见的苍白……与姜麟的那一战,大大增强了他的自信。
于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这位大隋的谪仙人,年纪轻轻,但自身所拥有的杀力,远不是姜麟可以比拟。
自己……险些就死在那一剑之下了。
东皇的眉心,一片殷红,尽管伤口已经被血脉修补,但眉骨的中心,一块血肉结痂之后,无法脱落……那里被洛长生的剑气,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那个人类在找自己的弱点。
最后的感应是……他找到了?
但还是失败了。
东皇看着空空荡荡的宝珠山顶,那个黑衣男人已经彻底湮灭,连一丝气息都寻觅不到,这是他第一次全力动用老龙钟,这件先天灵宝近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
正如他所料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动用这件宝器。
那么一切就没有意思了。
东皇的双腿有些发软,从落地的那一瞬起,他便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虚弱过……他抬起头来,望着宝珠山顶的星云风暴。
汇聚了大隋天下和妖族天下,各自三件涅??宝器,十二件星君宝器的那团风暴,是两座天下大能者签订因果的誓言……而此刻,这团星云已经开始了挪动,从宝珠山的山顶,云气向着北方飘掠。
胜负已分。
冥冥之中的因果已经按照规则,评判出了这些宝器的归属。
东皇如释重负地攥了攥拳,他向后倚靠,靠坐在宝珠山的石壁前,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有些空空荡荡的。
失落?
他总觉得这一战的结局……不应该如此。
“还剩下一个地方……我没有去过。”东皇闭上双眼。
那个地方,是他曾经留下过遗憾的地方。
如今诸敌扫荡,老龙钟也得见“圆满”,是时候重新回去,把最后那件未完成的事情完成,来告别过去,开启新生了。
那个地方……就是天神高原。
东皇曾经被斩首的地方。
高大男人抬起头来。
那尊庞大的古钟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念,嗡然长鸣,这件饱饮了谪仙人鲜血的先天灵宝,拔地而起,钟身震荡,一圈又一圈的音浪扩散开来。
……
……
北境城头。
所有观战者,俱是面色苍白。
围绕着宝珠山顶观战的通天珠,在洛长生的最后一剑递出之后,直接被磅礴的剑气劲力所击碎,而为数不多残缺的寥寥几颗,缓慢将如今宝珠山顶的画面传递过来。
东皇一个人寂寞的坐在山壁悬崖。
老龙钟的咆哮,伴随着音浪滚来。
那团蕴含着十五件大隋宝器的云团,已经向着凤鸣山的方向去挪移。
曹燃怔怔看着这一幕。
叶红拂一言不发,神情惨白,大红袖袍迎风飘摇,她腰间的剑器发出了凄惨的撞击剑鞘声音,这位珞珈山的小山主,眼眶通红,深吸一口气,跳下城头,驭剑向着南方掠去,瞬间便化为一道长虹。
更多的人还沉浸在谪仙人败北的打击之中。
裴灵素恍惚地看着远方的宝珠山,缥缈的云气,飞掠的宝器,一切都有些梦幻……在通天珠破碎,光明消弭之后,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结局。
她抬起头来,看着沉渊君万年不变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