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中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箭首的油布,拉开铁胎弓,一箭shè出。
黎明时起了浓雾,整个熊耳铺都被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中。程宗扬想等雾散开再走,雲苍峰和祁远却告诉他,在南荒,一场浓雾半月不散的情形屡见不鲜,要等雾散,时间就没准了。
商队按照原定的时间出发。和前天一样,花苗人在前,商队在後。为了避免有人在浓雾中走散,商队将所有的骡马都用绳索连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许。就是这样,途中休息时还发现走失了一名奴隶,只剩下一匹空鞍的马。
程宗扬要发动人手去找,祁远却道:“这会儿雾还没散,回去太危险了。”
“不就一个奴隶吗?丢就丢了。”朱老头不在意地说道:“指不定掉到哪个山沟里,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了。”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要还没死呢?”
“人嘛,迟早都会死。早点晚点有什么要紧的?”朱老头骑在他的瘦驴上,佝偻着腰道:“咱们还是省点力气吧。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不小心摔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雲苍峰也在点头,显然认为回头去找太冒险了。大家都这样认为,程宗扬只好放弃。这雾毕竟太大了,就是想找也没办法找。
一个尖锐的哨声从前方传来,祁远摘了片叶子,噙在口中,以哨声作答。
朱老头道:“这小伙看着痨病鬼似的,还会吹花苗人的叶哨?”
花苗人擅长将树叶噙在口中,吹出各种哨声来联络。这样的浓雾中,哨声远比其他联络方式更方便。
祁远取下树叶,笑道:“老头儿,那驴背跟刀刃儿似的,你坐得住吗?”
朱老头挺了挺背,不服气地说:“我这驴稳当着呢!”
程宗扬一把拽住朱老头,不客气地把他从驴背上拖下来,“你是向导,不在前面领路,在这儿混什么呢?”
朱老头叫起屈来,“从铺里出来,这一段都是熟路,还用我带?到了前头的山涧才换路呢。”
祁远一怔,收起笑容,“老头,你不是诳我们的吧?这路我老祁也走过,山涧那儿就一条进山的路,哪儿有岔路?”
朱老头颌下的鬍子翘了起来,“跟我走,没错。”
又是一阵哨声传来,祁远道:“他们让咱们过去。”
程宗扬拍了拍易彪的肩,“带上弓,到前面看看。”
雾浓得仿佛化不开的牛rǔ,树木、藤蔓、草丛、泥土……都被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没有形状和气味的浓雾弥漫在髪梢和指间,仿佛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远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扬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道石崖边上。
脚下有水流的声音,被浓雾一隔,那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这山涧有一丈来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过去。”祁远说着,心里有些纳闷,在他印象里,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难道朱老头还能变出一条路来?
那些花苗汉子错落着立在林中,将族中的女子护在中间,他们握紧腰刀,jǐng觉地望着四周。人群中间,戴着面纱的新娘微微低着头,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她可爱的样子,真像一个安静的淑女。
程宗扬道:“过去两个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头过来。”
苏荔微微颔首,一名花苗汉子不言声地攀住崖旁的粗藤,灵猴一样敏捷地没入山涧。
“易彪,等他们哨声传来,你shè一箭看看有多宽。”
片刻後,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油布,将铁弓拉成满月,望空一箭shè出。
燃烧的火箭划过一条弧线,飞过山涧。就在火光被浓雾吞没的刹那,一张雪白的面孔从雾中凌空闪出,贴着箭矢飞掠过来。
“凝羽!”程宗扬失声叫道。
凝羽横身掠过山涧,离崖边还有两步的距离已经力竭,身子直堕下去。程宗扬扑上前去,伸臂接应,但仍差了尺许。
一条青藤横飞过来,缠住凝羽的纤腰。武二郎低喝一声,抖手将凝羽从涧中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