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薛豪带来。哀家亲自问他。”
老妇道:“谒者刚问了两句,他便横刀自尽了。”
太后举杯往案上掼去,恨声道:“这帮游侠!”
“呯”的一声,瓷盏嵌入漆案,茶汤泼溅出来,在黑亮的漆面上留下一片白色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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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位于洛都以北,在後世是历代帝王将相最为青睐的埋骨之所。後世有言称: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以至于北邙山上无闲土,尽是王侯旧坟茔。但此时的邙山并没有後世坟墓累累的景象,山间古木森森,苍翠如雲。
细雨纷纷,一处精致的楼观掩在林间,周围的山林轻雲缭绕,宛如一幅烟雨如织的画卷。
上清观规模不大,建造却十分用心。整座道观依山势分为上下两处,位于下方的建筑是一座四方的院落,呈甲字型,上方是一排静舍与一座凸出于峭壁之上的楼观,组成丁字型,中间由一道乙字型的回廊连接,暗合六丁玉女,六甲阳神和太乙之数。
那座楼观飞鸟一样凌然于峭壁之巅,面对着莽莽群山,楼观周围三面悬空,建着朱红的游廊,栏内垂着浅黄的竹帘,里面悬挂纱帷。那纱帷薄如蝉翼,在观内望去,山间的景物尽收眼底,然而就这样一道轻纱,便将随着秋雨而来的寒意和潮湿尽数隔绝在外。楼观内暖意融融,宛如自成天地。
细雨落在檐顶,发出春蚕般细碎的沙沙声。楼内铺着白色细藤编成的草席,旁边放着一隻小炉。一名穿着青色道袍的女子屈膝跪坐,她微微俯着身,左手挽住右袖,挽起炉上的铜壶,斟入漆盘上的耳杯中。
沸水落入杯中,发出悦耳的轻响,茶叶一片片舒展开来,在瓷制的杯盏中呈现出碧青的色泽。
青袍道姑斟好三杯茶,捧起茶盘,奉到案上,然後跪坐在旁。
未曾髹漆的几案与茶盘一样,保留木质的原色,一名穿着杏黄道袍的女子抬起手,露出一截雪白光润的皓腕,玉指轻轻拿起耳杯,双手微举,温言道:“请用茶。”
水气蒸腾,模糊了她的玉容,只能看到她玉颊优美的轮廓和她身上杏黄的道袍。她举茶的动作从容不迫,却充满难言的韵律,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
对面坐着两名贵妇,她们盘着鬟状的高髻,髮上佩戴着宝石攒成的饰物,身上穿着明亮的绸缎。
一名年轻的贵妇好奇地拿起耳杯,“茶叶味苦,别家多用米膏合之,杂以蜂蜜,制成茶饼,这样的清茶却不多见。”
六朝饮茶用的大都是茶饼,然後煮成茶汤,程宗扬喝起来颇不习惯,乾脆让祁远买了处茶园,采下茶叶炒制後自己饮用。卓雲君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随主人学的饮茶,只笑道:“大道至简,清茶一盏,真味尽在其中。”
对面一个中年贵妇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她放下耳杯,叹道:“教御比本君还大着几岁,可这些年每次见到教御,容貌都一如往日,如今看着反倒比本君还小。真不知教御有何仙术,能容颜不凋?”
卓雲君笑道:“求道之人,容颜只是余事。平城君岂不闻得道之士,乃与天地同寿。”
旁边的年轻贵妇说道:“教御总说修道,可世间这么多人,能修成的又有几人?本宫听着都觉得好难。”
“北邙乃道宗七十二福地之一,公主若有心向道,于此修行,大有禆益。”
阳石公主笑了起来,“不瞒教御说,教御连讲了几日的道宗真经,本宫竖着耳朵还听得昏昏欲睡。今日没有外人,教御索性传我等一些法诀如何?”
卓雲君道:“道可道也,非常道也。哪里有法诀可传?”
“不成!”阳石公主笑着扯住卓雲君的衣袖,“你今日必要传我们一些法诀方可!”
平城君也道:“正是!正是!反正外面下着雨,你若不肯,我们就缠你到天明。”
卓雲君被她俩扯住衣衫,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连忙道:“好好,我说便是。”
两名贵妇笑着鬆开手,卓雲君抚了抚衣领,略一沉凝,展颜笑道:“公主说听经听得昏昏欲睡,我就传你们一个睡觉的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