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穹撕裂的缝隙中,终于,一名青衣道人走了出来,背负双手,面容之上,平静无波,浅浅地冷笑道:“本座一路追寻,追寻到那孽畜的气息,居然传送到了这个从来不曾听闻过的修道世界,幸好本座已经迈入修真境的门槛,足可以化一切为真我,否则,这等低品级的修道世界,便是进也进不得!”
他低声自语,竟然任由浮屠遁走,随后才忽地一步踏出,进入虚空之中,一步便是无穷遥远,传闻之中,缩地成寸的大神通,不过如此了。
“孽畜,你能逃得出我壬长风的掌心麽?”
……
鬼武圣者的武道最终奥义杀招,搏命的两伤,不,是两死的手段。
殊途同归!
当年,为了弟子鬼伊能够苟活,鬼武圣者并未搏命,甘愿受缚,遭到禁锢。而今,他的弟子,亲自施展了这一招,与他殊途同归。
红尘炼心,软红十丈,纵千万般手段斩断情丝,无非也是殊途同归罢了。
李承乾忽地神色剧变。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鬼武圣者被禁锢在皇极玉玺之中,是他父皇,那位旷古绝今的帝王亲自种下的禁制,没有从鬼武圣者身上汲取的精气、精血,不可能有他的今日,同样的,鬼武圣者被迫顺服,成为李氏的鬼奴,对于李唐的帮助,简直无法言语。
这位以武入道,几乎踏入通天境的绝世之才,他的武道,对于李唐建立皇极尊天道,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他远远没有想到,鬼伊的心志,居然坚毅到了这种地步,不惜以死的手段,来解脱她的师尊,那个她纠葛情劫的人。
“鬼伊,你已踏过那一层关口,又何必如此?”
鬼武圣
者这一刻,似是已经恢复了自我,满面伤痕中流淌泪水,但也只是一瞬间之事,很快便目中清冷,“我是你的师尊,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可以作为你踏破这一层关口的关键,却不该是你杀劫的关键!”
汨汨的鲜血,从鬼伊胸前身后流出,她却面带宁静笑意,恬然说道:“师尊,我确已踏破那一层关口。只不过,我并不愿意,叫你受人捆缚。我辈修士,一切劫难,或是来自天数,或是来自外力,也可以来自自身。我有劫数,便是纵然斩杀了与你的炼心情丝,我却不能接受我自己,走入另一个世界。”
鬼武圣者却仰头大笑,血沫纷飞:“劫难害人!遇劫杀劫!杀了你的劫难,剩下的才是你的真我!我是害你的劫,另一个世界,才是你的真我!愚蠢!为师昔年,是如何教导你的?!”
鬼伊目中,显现出惘然之色。
便在此时,忽然之间,李承乾骤然发出骇人惊呼:“谁?!”
“李承乾!你去死!”
这个声音,有如告死的神降临,鬼伊几乎将要游离的目光之中,忽地显现出一股异常的神采。
虚空陡然撕裂开来,李承乾发出惊惶的吼叫,一轮漆黑色的圆盘,沉重轰击,镇压到了他的头顶之上。
而同时现身出来的周洛,却一步踏出,已经到了鬼伊身边,决然地伸手插入她与鬼武圣者之间,迅猛发力,将两人彻底分开。
鬼武圣者踉跄退却,周洛却管不得他,只能将鬼伊揽入怀中,面现恼色:“我若早到片刻……愚蠢!你是我的奴仆,没有我的令谕,你怎么敢来赴死?!”
周洛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
周洛一把按住了鬼伊的胸前,一股股强大的精气涌出,涌入她的体内,她的伤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然而她脸上的神采却在逐渐黯淡。周洛气恼忿恨地一把扯去了她遮面的黑布,入目是一张惨白的容颜,比初见这一张脸时,更要惨白凄冷了十分……
周洛怀抱鬼伊,彻底狂怒,将手一指,太虚罗盘以更加恐怖的威势,凶狠地镇压向了李承乾,他在空中暴烈狂吼:“老怪!杀!杀!全部都杀!全部都要死!”
他从来不曾如此狂怒过!
鬼伊用最后的气力,双臂揽在他的颈后,惨淡的面容上终于绽放出些许笑意,便只是些许,足以让整个世界因而绚烂。
周洛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似乎要将这个强大却又卑微,倔强而要可怜,冷厉却更加柔嫩脆弱的女子,嵌入自己的胸怀血肉之中。不能分割。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心头回荡。
他就像当日玄天道场上的慕华,因为决绝而狂怒。
唯有伊人的声音残余在耳边:“我从一个冰冷的世界走出来,死在另一个世界的温暖中,生命的欢喜已经足够。”
周洛终于像盛怒的野兽,拧转过身来,李承乾刚刚以大司马剑与太虚罗盘交击了一次,被镇得连连暴退,老怪的身躯从太虚罗盘中跃出,嘎嘎怪叫着弹出一只爪子来,抓向李承乾。
周洛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你给我去死!你万劫不复,也不抵她一丝叹息!”他就像是发了疯的傻子,像一件人形的凶器,狠狠地撞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