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拿过灯火,仔细的看她:“我是这营区里的大夫,我叫杨消,你叫什么?”
“我叫……纪夫。”她说。
“我看你包扎的技巧纯熟,可不可以暂时留下来帮忙?今日这场战争死伤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很需要人手照顾这些伤者。”这个大夫说话很斯文,颇有书卷气,不像心怀不轨的人。
“可以,可是我能不能先去探一下秦峥,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杨消点了点头说:“别忘了先吃东西,这些受伤的人到了半夜都会发烧,需要我们喂药。”
她向他作揖道谢,走向最后的帐蓬,掀帘而入。
帐内的空气中还是弥漫着血腥味,她连忙拿起帐门口的灯。照着躺在地上的人们,想要找出秦峥来。终于在最旁边的地上,看到手被砍伤、头上肿一个大包,连左边眼睛都肿了的秦峥!
她迅速的检查他身上的伤,脱掉他的甲胄,发现他最严重的伤是在头部,不知有无颅内出血,或是脑震荡?万一醒不过来的话……
她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急忙奔出帐外,往军营大门而去。在她的驴子背上,有非常好的伤药,可以拿来用在秦峥身上。
可是到了半夜,秦峥还是开始发烧;应该说几乎所有受伤的人都开始发烧。在帮完大夫后,她回到秦峥身旁,发现他不但昏迷不醒,还发着不出汗的干烧。这要是在现代,医生就会要人用酒精给病人擦身体,诱使汗发出来。这儿没酒精,惜桐只好把她袋子里的酒,拿出来给他擦身体。
擦了又擦,所有该擦、不该擦的地方,她都用酒擦过,也把他看光了。他才开始冒汗;她放下心来,小心的喂水给他喝。
下半夜他不再继续高烧,却开始说起梦呓,大部分的字眼都非常模糊,只有二个字特别清微:太太。
他持续的低喃叫着他的祖母,逼她用颤抖的手握住他,用老****的声音说:“我在这儿……”
没受伤的那只手会回握她,可是相当无力。生命如此脆弱,一个好不容易长成的人,却因为在战场上,瞬间就可以消失。到底人活着是为什么?
惜桐战战兢兢的看护着秦峥;能擦的、能用的、能灌的。她都做了,现在只能看他的求生意识了。
“秦峥,你还有一个孩子要照顾,你不可以放弃。”她在他耳边说着。
她以为他是在后方做指挥统筹的工作,没想到要面对生死交关的战斗;这样子的他,如何能养大孩子?他的妻子是不是早早就要守寡?
在树上看到的死亡杀戮,让她对生命感到许多的无力感。如果不把握活着的时间,好好的过日子,那人究竟是为何而活?
这场白莲教的战争,还要持续五年。若是他总是这样冲锋去杀敌,很快的就会没命;她怎能放心的在南方活下去?
不!她不想走了,除非他看穿她的身分,否则她想留在他身边,就像亲人一般看着他、守着他。
她在天亮之后去找杨消,说明她想要留在军营里帮忙的意愿。
这位年约三十几岁的大夫,半晌不语的看着她,最后才开口道:“我看得出你的胆量够,是个很不错的人才,可是这里的生活很清苦,常常开战的结果,就是伤亡人数很多,你想留下来,我当然很高兴,但你真不多加考虑?”
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哎,我就是个走江湖的郎中、卖货郎,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那好,你就归在我帐下,听我指挥,平日不可接近将领的帐蓬,不可随意和别人交往,这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军机的缘故。不过丑话讲在前头,若你是奸细,我可是会一刀就结束你的生命,你可要听清楚了。”
“好的,杨大夫,我听清楚了。决不会做出任何伤人的事。但我可求你一件事,那个我朋友的朋友秦峥,你能不能多花点心思救他?”
杨消点头:“没问题,看在你十分尽心的帮忙上,我再去把一次脉吧。”
根据杨消的判断:秦峥的颅内出血不严重,只要静养,让血块自行慢慢消溶,他应该会完全清醒过来。
于是为了让他的身体循环好,她有空就帮他按摩肌内,按穴道消肿,尽心尽力想办法把熬好的药,仔细的让他喝下。在这样细心的照顾下,秦峥终于在七天后醒过来了。
他醒了之后,惜桐就不再到他身边照顾,而是让别的小卒去照顾他。杨消把她的行迹看在眼里,但并未询问她原因。
她反而时常留在杨消身边,帮忙照顾那些伤重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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