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为了生意?货已卖得差不多,补货是我这种小本生意最重要的事了。”其实是因为想暂离他一下,冷静心思,同时回避别人的耳目,没想到他竟跟来;这下再回山的话,就会被人逮着;想来她万万不能再回去。
秦峥没回答,却在山道上停下来,静静地望向天空。
她也跟着停下,望向那……如泼墨山水画的天空。
远山飘渺,被黑云遮掩几不可见,却如美人用纱遮面。若隐若现更引人心旌摇曳。而辽阔无边的天幕上,滚滚黑云有如千军万马之势,肆无忌惮的纵横驰骋;加上风声呼嚎,雷声隆隆……
人立于如此壮阔的大自然下,顿生微小之感。
所有的七情六欲似乎再也微不足道;什么爱恨纠缠、不共戴天,都已无关紧要……
她突然好想牵着他的手,同立在这壮丽山河上,看着这伟大的自然奇迹,感受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此生愿已足!
老天爷成全她的心愿,飘下细雨。
她将手上的缰绳交到秦峥手上,再用受伤的左手拿着,右手吃力的撑开油伞,倾身挡住他。
他转过脸,俊俏的脸庞闪过一丝感动,却立刻皱眉说道:“你身上有伤,怎会是给我撑伞?”
说着左手一捞,将她从驴背上抱过去!
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心跳猛地急窜;他居然把她抱在身前!
“这样不就两人都遮到?”他低声笑说,热气抚过她耳廓,引起一阵疙瘩。
他却不曾在意,仰脸看着天空说道:“如此波澜壮阔,震慑人心的景象,会使人心情不自觉的开阔。什么爱恨情仇都忘了,只觉得活着真好,能见到如此的美景;人世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是啊,她多么希望他能忘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就如她也能忘了和永琰的一切……
可惜人不是只活片刻,等一转身回到现实,所有贪、嗔、痴、爱就会袭上身,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就活在这一刻吧!活在这广阔雄壮的瞬间!
她往后缩进他的胸膛;他有霎时的僵硬,但立刻放松下来,反而挺起胸膛让她依靠。
雨势渐大,雷声终于打下,闪电如银蛇般在天幕上游窜。
雨水随风扑上他们的身。可谁也不愿意移动,静静地彼此相依靠。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刻:在他怀里,忘了所有的过去,只记得此刻的美好,同看着天地间最美丽的景象……
“走吧,你身上的伤口不能让雨水沾湿。”他清亮的声音响起,一手牵着她的驴子,一手控着身下这匹骏马,同时略为靠着她的腰,支撑她不会跌下马。
伞外的世界是吹风飘雨;伞下的世界安静温暖,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她好想返身埋进他的胸膛里,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和气息。
只可惜雨越来越急,秦峥只得策马快跑,跑得她的驴子边跑边咆叫,抗议如此快的行进速度。
她的伤口湿了,引起阵阵的痛感。秦峥将马转进一条小道,眼前便出现一座废弃的破屋。
“先躲躲雨。”他说着,直接策马进了那破屋。
进了屋内,他先纵下马,将驴子拴在柱子上,再伸手协助她下马。
“你怎知这里有这废屋?”她问。
秦峥平静地说:“因为我们曾在这里和教徒军大战过。”
她全身起了疙瘩;原来墙上那不明的暗褐色就是血迹……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她有点害怕的靠近驴子。
“很难说,若他们有人要躲雨,也许会想起这个地方。”
她瞠目结舌;这意思是说,也许等一下还要来场厮杀?
大概是看她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他笑了起来:“别想那么多,我们是在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士兵,随时要把命豁出去,若要时刻提防自己的生命安全,那就难过了。”
“你难道没想到家中尚有妻小?万一你英年早逝,他们该如何?会不会受人欺侮?”她不以为然。
他脸色一黯,低声说道:“我原本就不想成家,只因皇命难违……”
“既然已有妻小,就该爱惜生命,是不是该考虑辞去军职?”她无法掩饰内心想法,一骨脑儿地说出。
他转头瞪视她良久,才悠然说道:“我……虽想不起过去,但我很肯定──若不能完全打败白莲教徒班师回朝。我是决不会离开。”
惜桐咬牙;除了妻子,他已完全无亲人;可偏偏他对妻子不上心,连带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在他担心的范围内,这实在令人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