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苌找到了吉云天,见他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便忙问周围兵士缘故。
兵士对他说:“方才打开关门时一伙人一拥而上准备刺杀吉云天,被他们所击退,但吉百将也身受重伤。”
路苌又看了看吉云天身旁躺着的另一人,向他啐了一口,向兵士们大喊:“弟兄们,事已至此,唯有死战才能求活,诸位随我坚守关门,待戎人进关。”说罢拔出宝剑,只待关内秦兵而至。
路苌以为,虽然樗里骅猜到了自己是内应,但他人微言轻且对此事获知时间仓促并不足以扭转大局,但也不得不防备樗里骅安排的诸多后手,方才刺杀吉云天便是如此。
目前叛军人数约在两百多人左右,此刻站在关门处倒也是固若金汤的模样,只待数息过后戎人从关门杀出,他们就算是赢了这场豪赌,纵然樗里骅再有能耐,又岂有回天之力。
百步、八十步、七十步,关门处的的兵士们握着手中的长戈,看着远处杀来的秦兵。终于到秦军冲至六十步的时候,有人大喊一声,“让开关门!”,只见关门山洞内密密麻麻的戎人吼叫着杀了出来。
“什么声音?”这时,兴奋中的叛军里有人突然听到密集的破空之声,“箭,是箭!”只听有人惊恐的大喊道。
话音未落,便听关门出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箭矢入体之声交相错落。
数百支箭矢同时射向关门处密集的叛军和戎兵队伍里,像收割麦子似的瞬间倒下了一片。而没有倒下的叛
军也绝望的发现,又一轮箭矢从天而降。
短短数息,关门前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活人了,只剩原本密集队列边缘的数人而已。他们呆呆的看着关内的秦兵蜂拥而至,用手中的长戈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秦兵冲杀到关门时,箭雨已经射了三轮,乘着月色,他们在关内已经看不到站着的叛军,便一股脑的冲进了关门。漆黑的溶洞让战斗变得更加简单,只是听到人声便刺出手中的长戈即可,战斗的双方都爆发出惨烈的呐喊,而呐喊声又成了双方唯一刺杀砍杀的目标,就这样过了许久,也杀了许久。
在又一次挥出手中的长戈后,许小羊便已经力竭,再也抓不住手中的长戈了,他叹了口气,等着自己被前面黑暗中的戎人砍杀。
四日前他来到玉霄关,昨日却被莫名其妙的关在的地屋中,直到一个时辰前又有人告诉自己是清白的。懵懂且慌乱中又被告知要自己这些人马上去诛杀叛兵。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心里却憋着一口恶气,他十分想杀掉这些该死的叛兵,因为他以为是这些叛军才导致自己关在那阴冷的地屋。
杀到关门时他发现所有人都往关门洞里冲去。自己本不想钻进黑漆漆的地洞,但四周的人裹挟着自己还是冲了进去。
惨叫声,喊杀声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突然感觉到害怕,来当兵前他在家里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又怎会杀人。
他想起自己被征更役时娘亲在家哭了一夜。
在煎熬中,他听到前方喊杀打斗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浑身抖成了一团,也极力停滞脚步想躲到别人的身后,但终于还是听到了面前有人用自己听不懂的声音大叫,又感觉到一阵微风吹过。
他下意识的蹲了下去,却不曾想自己手中的戈好像刺到了人,随后那人便跌倒了面前,汩汩的腥气随着炽热的液体喷了他一脸。他吓得站起大哭起来,这时又听到有人朝他冲来,他知道是自己的哭声引来了那人,便止住了哭泣,又蹲了下来,将长戈从脚步声处刺了出去。
就这样不断的刺杀,他自己都不知道用声音引来人再悄悄刺出手中长戈让多少人丧命,只是感觉到自己两只胳膊已经沉的举不动长戈了,就这样吧,太可怕了。
他挥出长戈后,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他有些奇怪为何自己还未被杀死,只好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眼前只有数具尸体,并无一人。
他也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已经不是一片漆黑,似乎就要天亮了。
他看看左右,还有几个人和他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一扭头又看见身后尸横遍地,有戎人的也有秦人的,鲜血顺着自己的双脚流了过去,打湿了自己的布鞋,这布鞋还是娘亲边哭边纳的千层底。
明日东升,玉霄关又重新披上了彩霞。
樗里骅看着满地的尸首,不免有些伤怀,这本是秦国大好儿郎,却奈何从了戎人。
身边的兵士忙忙碌碌的搬运着尸首,在樗里骅的要求下,这些兵士尸首搬去了关后,依旧用秦人的丧礼予以安葬。
在这些尸首里,樗里骅并未看到路苌,但看着浑身被射成了刺猬的吉云天,便也难免想起了前几日两人坐在金牛关时的情形。
纵然投敌,他也对吉云天生不出恶感,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