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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屠龙记 (蜀山前传之二) 第一回(3)(1 / 2)

 北海屠龙记(蜀山前传之二)第一回(3)——

刘家婆成名多年,邪法虽高,这一暴怒,无形中已经吃了气浮的亏。黑女稳练异常,明见敌人当面施为,三叉已插向前额,并不离开禁圈本位,毫未上当,正以全力小心戒备。知道妖婆邪法另有专长,也是披麻教中头等人物,不在妖妇幺十三娘以下。此后斗法,一步紧似一步,非到对拼死活,分个强存弱亡不可。而这类邪教中的借物代形禁制之术,原是鬼母朱樱门中独擅胜场之作,虽然双方门道不同,但决不能侵害自己。黑女料定对方一向倚老卖老,狂傲自负,骤遭失挫,急怒攻心,不假思索,一出手,便把三种看家本领全使出来,本想不等卖弄,抢先破去。继一想:“此法对于别人虽极凶狠难当,自己却是不怕。反正成仇,正好借此取笑,丢她一个大人。”手伸袖内,暗中准备,也不还口叫破,仍然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敌人,看她如何施为。说时迟,那时快,黑女心念动处,刘家婆手中小刀已朝当中竹片,咬牙切齿猛砍下去。那直立空中的竹片,相隔行法人约有三尺,与人差不多高,做大半圆形参差排列,高低不等。

这类邪法非常厉害,对方如非敌手,这里一刀虽是虚砍,竹片一样应手立裂,敌人也当时由头自腹裂为两半而死。就是行家,事前如无防备和预设的法物做替身,只要被那妖术邪法祭炼过的斩魂刀朝头脸上晃过,或被摄了神去,占了机先,一任法力高强与之相等,连砍七刀也禁不住。除非到时自知不行,不等砍完,立即降伏;或是拼着残废,把四肢舍去一条,方能兔死,否则极少幸免。并且到时一切邪教中的护身法术法宝,十九难于抵御。不过也有一件短处:行法之前必须先行布置,预有成约,暗中布阵待敌,自是得心应手;如是狭路相逢,或在途中突然与人对敌,一任动作多么老练敏捷,终不如对方法宝飞剑来势神速。一个应付失措,邪法未及施为,人已身首异处,岂不是糟?再说,不是预知熟计,先有布置,也容易被对方见机逃走,并且害人不成,本身也有害处。所以各邪教中凡是精此法的,轻易不肯妄用。

刘家婆因是此道中的能手,为防敌人先下杀手,或被逃脱,特地炼了一种防身之法和两件应变御敌的法物,加上披麻教特有的全身解数,平日恶行虽多,因是专与邪教火并,互相复仇,对于平常人不去招惹,除非有什么值得的希图,并不无故欺人。踪迹往来,多在木排和各省的大水码头上,近十多年更家居卖老,无事不大出门,因此幸逃正教仙侠诛戮。平日名震两湖长江一带,妖婆也以此自满,骄狂已极,除幺十三娘至好姊妹外,谁也不曾放在眼里。老来失风,如何不气。万分恨怒之下,只顾行使最毒辣的手法,不料上手便错,又吃大亏。

幺十三娘凶横狂傲虽然更胜,人却机智得多,又极自私。早知妖山四恶门下多习此法,鬼母所传更较高明,此举无异班门弄斧。只因敌人不是易与,发觉已晚,丐妇断臂抢救不及,不比天、刘二妖党可以一时疏忽之言推诿。自觉丢人最甚,既想同党小受挫折,分任其咎,免得日后被人讥议,又想借此激发怒火,使出死力,与敌拼命,明明在旁窥见,故作不知。

刘家婆自在梦中,满拟对方法力多高,也难禁此七煞分尸之厄,哪知一刀下去,所砍竹片虽然裂为两片,敌人只觑定自己微微冷笑,毫未觉意。不禁怒火越旺,略一定神,二次举刀又砍,仍是竹片分裂,人却无恙。连砍几刀,俱是如此。到第五次砍时,黑女忽发话冷笑道:“无耻老贼婆,你急心疯了么?薄得和草纸一样的几块竹片,也值把吃奶的力气全使出来?招呼闪了腰中风。我还想留你这条狗命,多看一会活把戏呢。我为你代劳,你再换点新鲜的与我看如何?”刘家婆到底久经大敌,知道照此施为,对方就有准备,也应现出一点狼狈强忍之状,怎会若无其事?难道那护身法火竟有如此奇效?心中不解。又在百忙中偷觑侧面两对,己互有胜负,声势也较火炽,不似自己被敌人视若儿戏,毫不理睬。

正自愧忿,听出对方大有就势反击之意。未两句话刚一入耳,觉出不妙,敌人已经发动。黑女手随声出,早把大、中二指朝未裂两竹片远远弹来,竹片立有一根居中断裂。幸是手疾眼快,见势不佳,立把左手背所钉剪刀就势剪一片皮肉下来,慌不迭随手往竹片丛中掷去,差不多与对方同时发动,本身又有多年炼就的功力。虽未惨死,防御仍稍慢了一步,就这相差瞬息之间,己中了一下重的。当时只觉胸腹上有千斤重力打到,身子似要齐腰折断。剪上血肉掷出,方始停歇。余痛犹在,痛得周身直冒凉气,冷汗如淋,口里发甜,两眼漆黑,金星乱迸。知是骤出不意,遭人暗算所致。如换稍差一点的人,就这一下,立被齐腰打折,再无能手在旁抢救,休想活命。又知敌人必还要二次反击,威势较前更要猛烈难当,纵有预防解破,事前没料到对方功力比己更高,方才气馁情虚,慌不迭把舌尖咬破,含了一口鲜血意欲拼着再受一点苦痛,挡过这第二次毒手,再与敌人拼命。

幺十三娘早在暗中留意相待,见状,知她苦头吃足,格外想要卖弄。一面仍和胖老头斗法,一面斜睨黑女俏骂道:“哟!看不出你这活僵尸,还有点鬼门道呢。你等着吧,我把胖冬瓜抱回成亲时,决舍不得丢你孤孤单单,或驴或马,定代你找个好老公如何?”口说着话,手一招,那些已裂未裂的竹片齐朝手上飞去。接着又道:“老姊子越老越小气,带着见面礼,不舍送人。这小黑鬼刚由土里钻出来,你偏把做棺材钉的材料送她,人家怎肯接受?就不舍你那头上三根金钗,变个样儿打发也好,你拿去吧。”跟着手一扬,那些散竹片便聚成一把飞回。刘家婆还当十三娘机智,从旁解围。刚负愧接住,便听黑女骂道:“贼淫妇,不须做那骚形怪样,老贼婆也不必害怕。你们平日凶横,好话不听,我师兄妹今夜立意看看你们和骚母狗到底有什门道,敢于如此狂傲。既吃不住,我就停手,不等你们原形毕现,不取你们的狗命,放心好了。”

刘家婆没料对方故意奚落,使其难堪,并未再击,平白多丢好些人,越想越气,情急之下,决拼老命,挽回颜面。又以竹片收回,不再作法自毙,回手绞下一缕头发,先将竹片扎紧,以防万一。同时把头连摇,那三柄小钢叉立化为三股叉形血焰,朝黑女飞去。另外两对敌人也早出手。一时焰光如织,电舞虹飞卜五光十色,烟雾蒸腾,好看已极。

黑女识得此叉厉害,虽不是没有破法,一则独力较难,要耗好些精血;二则中坐胖老头恨极邬二娘杀弟之仇,又愤幺十三娘等三妖妇狂妄骄横,好话不听,欺人大甚,立意当着她面,照原定处治仇人的预计,将邬二娘粉身碎骨,索性丢她一个大人。无如对方邪法颇高,已有防备,再要下手便难,必须乘隙而动。鬼母门下,尊卑行次甚严,他是师兄,又是复仇主体,必须照他暗示,暂时相持。到了时机,师兄妹三人冷不防合力同下杀手,以图一举成功。能一网打尽更好,就有一两个妖妇漏网,已然结仇,也非所计。一见三叉飞来,知她还待行法,便加功施为,反正不能攻破护身法火,乐得装大方,不去理睬,到真厉害时再说。一面暗中准备防御之策,抽空再对邬二娘下一杀手。

这时,只祸首邬二娘断去一臂,看出形势不妙。即或所约帮手能占上风,无如机密已泄,幺十三娘淫凶险诈,心意难测。自己不合贪淫,伤了她的妹子,纵有用己之处,也许暂缓一时,等把独擅胜场玄牝吐吞的绝技学去,焉知其不反颜相向?此时不死,也必难当,老想逃走。又怕眇女恨她刺骨,万一反常失信,借此报仇,并不照办,暗号一发,没有回应。在场诸人全都内行,当时警觉,仇人不消说,连三妖妇也必激怒,不等仇人下手,先将自己禁住,不论少时谁胜谁负,均必受尽酷毒,身遭惨死。阴手已听眇女强劝解去,照她今晚溜走情景,多半寻那富家少女报信指点。一个弄巧成拙,连想杀那少女出气,并报失约之仇,都办不到,越想越害怕,心寒胆怯,几次想发暗号,俱都不敢妄动。偷眼回望,隔墙土山上面静悄悄的,看不出一点迹兆,在自惶急万分,举棋不定,自知不敌,已然收手。

双方除刘家婆与黑女做一对外,下余男女四妖人已全出手,各自施展邪法异宝,恶斗起来。战场上鬼火横飞,碧莹如雨,焰光交织,热闹非常。

中坐胖老头虽是邪教,因鬼母朱樱在妖山四恶中除所习不正,凶横自大外,无故永不伤人,恶行最少,规条又严,尤其近年自知劫运将临,对于两代门人约束更紧。胖老头真名叫魏皓,外号神篙师,乃她大徒孙,本是木商,在小一辈中最为谨慎持重。为报杀弟之仇,多年处心积虑,知道妖妇好夫甚多,又是妖山四恶中黑七煞的门下,到处都有同党照应,所以行事非常审慎。果然添出三个强敌,料定十胜**。但披麻教党徒甚多,颇有能者,与其余三恶均有勾连,不愿结怨,先礼后兵。及见对方骄横,口说着话,暗中早有成算,除由黑女断去仇人一臂,一直都在准备。好在法火护身,不怕暗算。先借斗法将敌人绊住,分去心神,一面加强施为,待机一击。

三妖妇凶横多年,轻看了对头,不料恶贯满盈,上来受挫,激动怒火,全恨不能和人拼命。神篙师魏皓再迟迟不发挥全力,表面上好似两不相下,对方也不再施杀手,相持一久,怒火越旺,顿忘退路。内中幺十三娘独斗魏皓,心恨不能把仇人生吃下去,表面仍是卖弄风骚,娇声笑骂,先是扬手将十八颗赤红如血的火球打去。

魏皓知是披麻教中最污秽阴毒的赤月珠,来破护身法火,一发十八珠,专攻自己一人,必是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法火被妖火爆散,血焰邪气得隙即入,全数随以攻进。一珠所化血焰上身,已经难当,何况如此之多。自己虽有防御之策,另两同门正与另两妖妇斗法,各不相下。黑女最工心计,老想挨到自己发令,同时下手,不愿耗损精血,遇到那么厉害的阴叉,一味运用法火防御,只守不攻,看似行险,实则无害。二师弟却是性暴心粗,对敌一味猛进,正与天花娘苦斗,心无二用。一个不巧,被对面妖妇看出破绽,乘隙将这妖珠分出几粒打去,却是可虑。心想:“此珠不先破去,终是大害。为了给兄弟报仇,苦志多年,好容易得有今日,就受点损耗,也顾不得了。”念头一转,气壮心横,借着法火闪烁掩蔽,暗将舌尖咬破,默运本门真传,喷出一口旁门道家最耗精血,轻易不肯用的真火。出时只是薄薄一片淡红影子,晃眼散布在法火内,将全身又包上一层。一面诱使敌人上当,一面发出暗令,通知左右两辅戒备,再待一会,乘机猛下杀手。

妖妇也是久经大敌的人物,又看出对方不是好吃果子,已然留心,本不易于上当。恰巧敌人施为之际,另一旁天花娘连施法宝,刚占一点上风。不料和尚因先发飞钉,杀敌未成,反吃毁去,痛借情急,竟把师门至宝——轻易不准使用的五雷天方蜇使将出来。扬手五股赤阴阴的火光,中间裹住尺多长一根方头錾形的碧色精光,照准天花娘所发的一片网形黑烟打去,势极神速。两下里才一接触,立有五雷同时爆发,那破飞钉的黑色烟网立被震散,五股赤光也自分裂,化为一蓬大雨,随着碧光,朝前射去。总算天花娘应变还快,先前吃亏有了戒心,一见妖网破去,知道抵御不及,慌不迭随手放出一个替身,人化一溜黑烟,往旁遁去。那替身直和妖妇一样,发时烟光闪变,直看不出妖妇逃走。等到碧光下击,烟光四射,人已不见,地上只多着一些木屑。和尚见状,一指飞蜇,正待朝邬二娘击去,一团灰白烟光忽由斜刺里飞来,将錾敌住。天花娘也自现形飞回,大骂:“老娘精干玄功变化,秃驴能奈我何?”双方重又斗在一起。

幺十三娘闻雷回顾,未免疏神,再加那十八团妖光又是暗赤色,正在法火之外上下飞舞,红绿相间,急切间自更容易相混,以致不曾看出。一见敌人面色惶急,嘴皮乱动,护身法火不住闪变,好似难于抵御之状。不知魏皓有心做作,以为此宝自经妖师秘传,取胜了多年,如非看出敌人厉害,不曾出手,照此十八粒全数发出,连今夜不过第三次,自必难当。对方虽然惊慌,仍能抵御,功力已是不小。故意娇声媚笑道:“胖冬瓜,这是你老娘怕你长不大,特意送你这十八粒月火珠。你如套在胖头上,包你快活得想成仙,怎还和老娘客气,不领情呢?胖心肝,乖乖收了吧。”说罢,猛施全力,一口真气向前啐去,妖珠立向法火猛冲。本来再冲不进,便自爆发,化为一片血花烈焰,将人包没,炼成白灰而死。猛瞥见法火似受不住妖珠猛冲,苍着起伏波动了两三次,倏地分裂,十八团珠光立似一窝蜂般涌入。方自心喜,以为成功在即,不料那幢绿阴阴的法火光幢忽又由分而合。忙定睛一看,妖珠竟被包在绿色光幢之内,已然爆裂,化为一片血焰,将敌人通身包没,映得外层法火光幢分外晶莹,绿里透红,色彩奇丽,人却未倒。心中奇怪,仍疑敌人法力尚高,已然被困,正在奋力强抗。事出未见,心虽惊奇,仍自媚笑道:“胖冬瓜,乖儿子,老娘疼你,给你一个血胞胎,好受用么?”说时,似闻光中冷笑之声。心方一动,伸手一拔头发上插着的一把小金蓖,忽见光中血焰发出熊熊燃烧之声,颜色也由浓而淡,晃眼之间又复红如烈火,只不似先前暗赤之色。再细一看,原来敌人贴身还有一层烈火,已将血焰烧化殆尽,现出本质,外层又被法火碧光阻住,连一点残余也收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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