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邀海轩,津庭正领着众人为幸之雾收拾房间,不想忽一抬头就瞥见幸之雾和卓远之双双站在门口。“今天学校休息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看向幸之雾,她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他望向卓远之,他却摇摇头示意他别多问。既然这样……“之雾,快来看看我为你布置的房间!这可是我第一次布置女孩子的房间,而且我还注入了我的故乡风味——新西兰的异域风情,你的房间与远之的房间紧邻着,过来看看阳台,你可以在这里享受日光浴,那边的阳台就是远之的房间,你们可以隔着阳台聊天,还可以……”“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幸之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让当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津庭在堂内的地位比卓远之这个少堂主还高,传说当年卓英冠为了他敢与全世界为敌,没人敢不尊重小小的堂医。加上他温和平易又善良的性格,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喜欢上他,更没人会忍心忤逆他,幸之雾的一句话无益于与全世界为恶。津庭从错愕中缓过神来,不自然地笑了笑,很美。“让之雾一个人待会儿,远之,你陪我去擎天楼坐坐,你们也出去吧!”他出去的同时将门替她关上了。“津庭叔,你别介意,之雾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卓远之赶紧替幸之雾解释,生怕津庭叔一个不高兴,她就小命休矣。津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走开了。卓远之一看这个情况,心“咯噔”一声坠下了,他冲进房间,拉住幸之雾的手向外拖。“之雾,快去向津庭叔道歉,否则事情就糟了。”之雾木木地坐在阳台靠椅里,讷讷地开口“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你一直都在骗我,你知道我父亲和你父亲有过节,所以你才来接近我的,是吗?”她的话惹恼了远之,“你以为你父亲值得卓冠堂下如此大的气力?你以为你值得我亲自出马?”丢下这两句别扭的话,他调头就走。她竟然如此怀疑他,如此看扁他!和着关门声,门内传来幸之雾的吼声,“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凭你的背景、资力,也不需要留在孟袁中学,我们的相识相交就像一部事先导好的电影,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让卓远之顿在了门外,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的走开了。他不想告诉她真正的原因,至少现在还不想。白日就这样在愁绪中度过,幸之雾在阳台上看着秋日的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残月一丝一丝升上来,她却没有动的意思。直到敲门声响起,然后是推门声、沉稳的脚步声,最后是浑厚的嗓音。“思考了一整天也该饿了吧?”幸之雾转过头,“卓叔叔?”是卓英冠!“无论什么事,也不能不吃饭啊!”卓英冠放下手中的餐盘,挨着之雾坐了下来,“之雾,你对黑社会有什么看法?”“没什么,以前认为黑社会的人都是残暴不堪的,后来见到你和津庭叔叔,就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之雾啊!这世上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不同的人用的方法也有所不同。就拿上次被远之灭的闯尾帮来说吧!他们也是黑社会,却与白道,也就是一些警察、海关、政府人员勾结,贩毒、贩卖人口、走私、偷渡样样惧全,你父亲与一些警察查了他们很久,因为有内奸,每次都没有获得足够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远之出面灭了这个蠹虫,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你应该能判断出来。”“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卓叔叔,我爸他为什么要查您呢?”这是幸之雾最困惑的地方。卓英冠沉默了片刻,微微叹口气,“也许我们秉持的信念不同吧!也许是黑白永不相容。谁知道呢?之雾,无论我和你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这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你,跟远之完全没有关系,你不会因为这个和远之不合吧?”“可是他却因为这件事才接近我的,他的动机不纯,他一直都在骗我!”幸之雾一口气吼出了心底最大的不快。卓英冠愣愣地看着她,“你认为远之接近你是因为你是幸德书的女儿?”他受不了地直摇头,“难怪远之也生气了,你简直是污辱他嘛!我的仇家,对头数不胜数,如果他得去接近这些人女儿,那轮到你不知道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亏你想得出来,你看我,看远之像是这样的人吗?”“可……可是我们相识的过程的确很偶然,他好像早就知道我是谁,专门冲着我来的。”“他接近的确是有原因,有动机的,但绝不是你想的这一个。至于究竟是为什么,还是等日后他自己亲自告诉你吧!”卓英冠才不会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呢!之雾沉默了,不管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她很清楚卓家对她是真的很好,好到像一家人。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卓叔叔,我……我想去和津庭叔道个歉。”“不用了,他并没有生你的气,我想他是另有感触吧!你赶紧吃饭,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和远之谈谈,别让彼此之间产生隔阂就好。”交代完一切,卓英冠回了擎天楼,走进主卧室,一眼就看见津庭坐在吊椅里发呆。“你在想你的家人,是吗?”卓英冠挨着他坐了下来,大方地腾出肩膀让他依靠。“之雾真的会为了远之和她父亲决裂吗?”津庭涣散的目光不知看向何方。“八卦先生说这是必然的结局。”“为什么总要出现这样的结局呢?”卓英冠顿了片刻,复又开口“津庭,你后悔选择我,放弃你的家人吗?告诉我,rabela!”rabela——他的原名,许久不曾听到了。津庭回过头望向他,墨绿色的眼睛泛起天使般柔和的光芒。“不!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家人,放弃了你,我会抱憾终生……我……我只是有些想他们,只是……”卓英冠拍拍他的肩膀,像安慰一个无措的小男孩。“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将堂主的位子交给远之,我陪你回去,咱们一起回家。”津庭淡淡地摇摇头,往事随着轻摆的动作散了,“不,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虽然怀念故乡,可我更留恋这儿。你知道吗,英冠?看见之雾,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女儿。远之虽然很好,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从不需要我操心,也少了很多当爸爸的乐趣,可之雾不同,我知道她需要长辈的爱,也乐意接受我的关怀。并且依赖我,这让我很欣慰。”所以,他为她布置房间,安排起居,照顾她的一切。只因,他当她是女儿——幸德书不要这个女儿,他和卓英冠要了。卓远之拉开玻璃门,走进日光室,月光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烟雾中透出那张面容显出倦容。他的视线显示出右前方有一个人,那是……她?他没有转过头,继续他的行为方式——抽烟。“有一个小男孩,他一直很孤独,可他并不害怕,因为有人告诉他,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会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那个人的名字里跟他的名字一样,有个‘之’字。一切如命运安排,他遇到了他的命定之人,离孤单的黑暗越来越远。”幸之雾蓦然回头,隔着阳台望着他被烟雾包裹着的侧脸——他所说的“命定之人”是她吗?他看到了她的疑问却没有回复,继续以命运安排好的速度诉说他的现在。“因为太期待‘命定之人’的出现,十五岁的男生每时每刻都注意着她,他从未想过那个女孩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命定,命定,为什么命定的人是你?”“卓远之……”他眼底渗出的黑暗叫幸之雾怜惜,她想走进他,拥抱他。可是他们之间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阳台面对着阳台,看上去只是一步之遥,要跨越这段距离却冒着生死危机。他不忍心让她跨越生,走向死。于是,他走开了,离她远远的,让她失去找寻他的目标,她也就彻底安全了。“卓远之!卓远之!”幸之雾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到一半忽然消失。等等!命定之人?她是卓远之的命定之人?虽然让人很吃惊,虽然突然到来的命运让她惊愕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嘴角慢慢扬起的笑容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命定之人,这就是他接近她的理由?呵呵!这个猪头。幸之雾笑得太早了,待她一夜好梦之后,世界猛然之间变了样。“你是说,卓远之不上课了?”望着向她敞开的车门,幸之雾满头雾水。朵猫猫不厌其烦地再重复一遍“对!少堂主不去孟袁中学了,我也没必要再去那里装白痴。不过少堂主吩咐我送你去学校,请吧!”昨天还说一起上学,怎么一夜之间就玩起了逃学的把戏?“他是不是生病了?”幸之雾还抱有幻想。“无可奉告。”朵猫猫总算可以一解心头多日之恨。看着这个死女人,她就火大。不过是占着“命定之人”的特殊身份,一切的好运就都降落到了她的头上,凭什么?凭什么她朵猫猫付出了多年的心血也没能赢来的东西,她却轻而易举地握在掌心。幸之雾才不管她是不是对自己有敌意呢!她只知道她要找到猪头,她要日子一如从前。“我去找他……”“不用了,少堂主去分堂找秦美人了。”该死,她居然也跟着幸之雾管秦彬彬叫“秦美人”,简直坏了脑子。猪头去找秦美人了?“不可能!”幸之雾不肯相信,“昨天他还跟我一起上学,今天怎么会……”“少废话,我才没时间跟你后面瞎折腾,你给我进去吧!”朵猫猫毫不留情地将她推进了车内,吩咐司机,“送她去孟袁中学。”难得一次,朵猫猫违抗少堂主的指令,没有送幸之雾去学校。掸掸掌心的灰尘,朵猫猫心里一片清明,好久没有这么爽快了。念头一转,想到黏答答的秦美人正趴在少堂主的肩头,朵猫猫又是一阵寒战。送走了阎王又来了一个小鬼,这两年少堂主犯桃花命啊?而且全是烂桃花!她倒要看看,那朵烂桃花在做什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