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总算从老皇退位,新皇登基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的京师民众做出了一项被历史铭记的举动,以陈东为首的太学生等伏阙上书,数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勔罪,谓之六贼,请诛之。同日,京师各界亦举行示威大游行,声援太学生。
本来这件事对新登基的赵桓是件好事,可以借机搞掉一些掣肘的人物,尤其是那个王黼,赵桓简直是对他恨之入骨。可是这次太学生伏阙上书数六贼之罪,主要的罪名竟然是说这些人挑拨朝政,蛊惑圣听,联合金人夹击契丹,召来金人这个更加凶残的敌人做邻居,以致现在给国家带来如此滔天巨祸。更加让赵桓大为恼火的是,在太学生中居然还出现了要弹劾权燕山府路宣抚置制使江烈的声音,江烈就是借着当年在嵩阳书院七日论坛之上,力挺朝廷北伐之政而名扬天下的,若不是因为知道他和新皇赵桓的关系好,而且正在燕山指挥大军拖住近一半的金军主力,六贼之说已是七贼,补上的一个就是江烈。
“大哥,那个陈东该杀,着实可恨的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为读了两本书便知天下事了?他知道如何经世治国吗,知道如何领兵打仗吗,知道燕山对大宋北地防御的重要吗?一脑门子无用的陈词滥调,只知空谈误国,为的还不是那般虚名。”
不出赵桓所料,心上人差点被人诬蔑为国贼,妹妹茂德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的,第一个就跑过来向自己发飙,张嘴就是要杀人,搞的赵桓是一阵头疼。虽说赵桓现在是皇帝,但他知道面对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妹妹,还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向一旁的崔灿使眼色,让他帮自己解围。不过使了半天眼色,崔灿却是没半点反应,竟是想什么事情想的有些发呆。最后,还是赵桓直接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才算是让他回过神来。
崔灿自嘲的笑了一下,恢复镇定说道:“陈东嘛,也没有姐姐说的这么不堪,弹劾五哥的事他是坚决反对的,脑子还算是清醒。只不过太学生们这么多人,难免鱼龙混杂,各方势力掺杂其中,有些人在其中搅浑水,想浑水摸鱼也是正常。这些人咱们回头再慢慢对付他们,现在首要的问题还是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整合一下朝堂上势力,稳固一下太子……嗯――陛下的威严。”
赵桓瞪了崔灿一眼,说道:“话虽如此说,但我担心这般做了后,会让那些主和派还有投降派会错了意,更加肆无忌惮的跳出来给朕添乱。”
崔灿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还想再卖一个关子,耳朵已经被不知何时溜到他身边的茂德帝姬一把掐住,御书房中立即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宣和七年除夕,十二月二十九,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后。诏改元靖康。以贪腐罪问蔡京、王黼,以扰乱朝纲,劫掠百姓等罪问李彦、朱勔,以交接外官罪问内侍梁师成,以擅离职守罪问童贯。蔡京、童贯、梁师成居家禁足等待朝廷有司调查,王黼、李彦、朱勔下大理寺,接受有司调查。
新皇赵桓的态度表示的很明显,他不认可对联金灭辽的否定,那是国之政策,即便制定有误,也不是犯罪。而对几人的区别对待也可以看出,赵桓还是给以前襄助过他的人留了情的。
其实,实际情况是赵桓不得不给蔡京、童贯和梁师成留情,蔡京、王黼的党羽太多,要想搞掉王黼,还得靠蔡京的势力压制王黼一党的反扑,稳住朝堂。童贯毕竟曾经有功于国家,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那两万胜捷军可是跟着他一起返回了京城。对于梁师成,赵桓其实很矛盾,梁师成的确该杀,贪赃、卖官鬻爵,外结大臣把持朝政,擅拟圣旨搅乱朝纲,悖逆天下,但他却是一直都坚定的站在赵桓这一边,即便赵楷、王黼一党最势力滔天的时候,也是对赵桓多加护持,如果没有他,恐怕赵桓早就被夺了太子之位,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难说。梁师成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如此爱钱的一个宦官为何会放弃大量捞钱的机会为保护赵桓,给赵楷、王黼等人顶牛,没人说的清楚,赵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这么一路查下去,梁师成是必死无疑,宦官的身份已经让他处于了最为不利的位置上,大宋非谋逆大罪不可擅杀大臣的祖制对他是不适用的。
靖康元年春正月丁卯朔,帝赵桓受群臣朝贺,退诣龙德宫,贺道君皇帝。诏中外臣庶实封言得失。
大年初一,京师各大报纸全部在头版套红向新皇赵桓贺,并给全国人民拜年。而接下来的第二版则差不多都是重点报道了一则消息,这则消息不是战报,而是文报,相州沐阳公崔景又出大作了,首印五万册,京师各大书店有售。同时,报道还称,新皇已经从内孥中拨钱订购了一千多套该书,作为新年礼物赐给在京以及京畿路七品以上官员,不厚此薄彼,每人皆有一套。
沐阳公的新作名为《国家博弈论》,开篇引言只有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第一章,国家博弈的概念;第二章,国家竞争的原动力――利益;第三章,国家竞争所遵循的准则――丛林法则;第四章,道德在国家博弈中所处的地位;第五章,国家博弈的各种手段;第六章,人民在国家博弈中的主导地位;第七章,朝廷在国家博弈中的领导地位;第八章,国家博弈的各种结局;第九章,国家博弈对人类社会的影响;第十章,结语。
不需要看内容,只看章节目录就知道赵桓为什么如此看重这本书,而且通过赐书的行动向天下明确了赵桓对待宋金之战的态度。金国人已经给宋人上了生动的一课,国家间不同于人之间的交往,在相互实力不能制衡的情况下绝无道义可讲,即便想要妥协,也要首先拥有妥协的资本才行。作为大宋新登基的皇帝,赵桓没有给这本书写题跋,而是以弟子的身份在书后附上后记第一篇,最后落笔就是那四个字――决不投降。
不过很具有讽刺意味和辛酸感觉的是,就在沐阳公的新作再次在大宋文坛掀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完颜宗翰的大军已经兵困相州。一向自诩为新生代中最杰出的将帅,临时从西军中调来任相州兵事总管,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只派了一千人马前去送死后,就和一帮官员带着一万四千的禁军向南逃去,不过他长了个心眼,并没有率军去京师找不痛快,而是狂奔三百余里入了郑州,若不是颖昌府守将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没有枢府调动公文决不放行,他还要继续向南逃窜。可怜相州面对围困过来宗翰大军,只剩下两千厢军和两千多各地拼凑而来的义军守城,而且连个主事的官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