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半辈子仗的完颜娄室,纵横疆场多年。想当初,擒辽主,金帝赐铁券,是何等威风,不想今日在汴梁城下竟有此败。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仗败的却是如此不甘,如此的刻骨铭心。只因这一仗败的太不可思议,败的窝囊透顶。两万金兵被一支宋军的百人队搅的大乱,而且还是金兵最为自信的骑军野战。
及至完颜宗翰中军来援,替他压住阵脚,宋军撤回樊家冈固守,金兵重新稳住阵形之后,完颜娄室还如在梦中,浑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脑子里全是那个红袍煞星在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向自己冲来的情形,脸上还挂着疯狂的笑容。
婆卢火,从太祖起兵,征战沙场罕逢一败,却连挡那个煞星都挡不了一下,一团火焰从婆卢火的坐骑边刮过,婆卢火的身体已经当胸穿过那煞星的钢枪摇摆在空中。接着便是尸体飞出,脑袋砍下,揪着辫子挂在了腰上。然后,就看见婆卢火率领赶去救援完颜活女的三千金兵像摊开的面皮一样,被那个煞星和他的百人队左划一刀,右划一刀,直切的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又是一声响亮的呼哨,更加疯狂的情形出现了,那个煞星居然钢枪一指,趟开一条血路,奔着自己的帅旗就杀了过来。婆卢火的三千骑军竟被这百人队冲的节节后退,七零八落,自己的本阵也是没从镇惊中反应过来,根本就忘了放箭,那个煞星就冲进了本阵之中。
在北地见过汉人耕作,健壮的耕牛拉着锋利的铁犁轻松划开泥土的情形就和那个煞星冲来的场景一般。但见人仰马翻,血肉向两侧摊开,不见有何人能挡住那团火焰分毫。
是自己的亲兵拽着自己坐骑的缰绳向后逃的,那一刻,自己还在发呆,即使被亲兵带着向后逃跑,还忍不住回头看去。好一张年轻的脸,剑眉星目,俊俏的紧。可是该如何形容那张俊俏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呢?是残忍,是得意,还是亢奋?或许全都有,糅合到那张脸上就成了彻底的疯狂,这煞星当真是为战场而生,为杀戮而来。
主帅逃了,帅旗动了,整个大军也就跟着乱了。那个煞星饱尝了一番杀戮的痛快,若不是他胯下战马吃不住力翻倒,他应是还不舍得收手的。夺了一批战马,打着呼哨,得意洋洋的领着他的百人队回转,腰上还挂着五颗金兵大将的脑袋。冲来的时候没人能挡住他,回去的时候就更没人敢挡他。
活女逃了回来,可他只带回了一百多骑,其他人全都被宋军剿杀。那队前出的宋军步卒,竟组成了一道鬼门关,依着浅而窄的壕河,举着盾牌,挺着绰刀捅向惊恐逃命的金兵,杀人如同杀猪一般。
这大宋京师,到底攻不攻得下?还要不要再攻下去……
汴梁皇城之内,大殿之上,显得是如此的空旷冷清,一大半的朝臣都递了告假的折子。虽然此时还没有幽默一词,但大宋的朝臣们却着实是给新皇赵桓唱了一出冷幽默。告假的朝臣中,籍贯在北地的报的都是病假,而籍在南方的,报的不是省亲就是归家守制,让赵桓都不得不苦笑着说道:“这些人的爹娘死的还真是时候,约好了时间一起赴黄泉啊。”
宰执们表现还不错,除了李纲因指挥战事不朝之外,其他的都来了。不过,来是来了,一言不发做起了闷葫芦。
冷场了半天,赵桓突然沉声说道:“这些告假的折子,朕一概不准。想走,可以。上表请辞,把官印留下。此事就由张相来办。”
新科太宰张邦昌出班奏道:“陛下,此命臣不敢受,亦无法领。陛下此命实有意气之嫌,臣以为不妥。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当以为国留才为念。以臣愚见,臣工此举并非是不思报国,而是因着陛下昨日之语,变了个法子向陛下陈情而已。”
“陈情?这分明是逼宫来了。他们的龌龊心思朕知道,把官帽捧在怀中骑墙观望罢了。金贼大功则扔了帽子去奉迎,我军若胜则跑回来继续享用朝廷的供奉,其心之可耻鄙陋,天亦嫌之,况朕乎!”
“陛下!请陛下慎言。即便臣工有过,罪在宰臣,臣愿担之,当上表请辞。然请陛下以社稷为念,为国留仕。两国争锋,战、和皆是手段,无关德性,陛下当不以臣下主战抑或主和论其品行。如今,朝臣多主和,陛下当兼听则明,遣使入金营商谈,即便不能退兵,亦可拖延金人兵锋一二,给我朝勤王之师来援争取时间。”张邦昌伏地泣拜。
赵桓看向枢府两主事,一向主战的吴敏竟也低头不语,而向来主和的耿南仲更是出班附议。再看其他来朝的臣工,已经跪下附议了一多半,只有寥寥几人还在站立不语。
“秦桧。你是言官之首,你有何言说朕?”赵桓看见站立不语的人中就有秦桧,他是除了吴敏之外,站立者中官位最高的,虽不知他持什么立场,但现在也只好拉出来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