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知道自己年少时候爱听戏的也就只能是自家父亲了,程娇娥本来以为昨日两人聊的是一些深刻的问题,却不曾想居然是自己的喜好问题。
程娇娥苦恼的看着面前这些戏子,最后无可奈何的挑选了一个最为顺眼的,至于其余人则是让常德带走了。
纵然她的确喜好听戏,若是在宫中留下这么一大帮子唱戏的,岂不是等着其余人编排自己,妖妃之名可是名副其实了。
留下的这个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程娇娥留下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程娇娥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这人大概是个有故事有过去的人。
他虽然长相柔和,但却不知为何,程娇娥只觉得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刺,一帧一动都带着棱角,那是尚未被岁月折服的风骨。
“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难得有了兴趣,坐在院子里面的藤椅上懒懒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草民朔月。”叫做朔月的少年低着头不曾和程娇娥对视,程娇娥却觉得他的目光大概早就已经不屑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
“八月朔日,日月交会,这个名字太过孤独了,被遮住了月亮别人见不到他的光辉,只有露出一点清辉来,才能让人了解他的清冷和孤傲。”程娇娥笑了笑,随手从桌子上捡了个本子,“唱来听听,让本宫看看本宫是留下了个中看不中听的,还是既中看,又中听。”
程娇娥丢在地上的是一本缠绵悱恻的爱情戏本,戏本中的男女是青梅竹马,两人约定终身之后,男子因为征兵上了战场,却因为在战场中受了严重的脑伤忘记了女子,男子在战中立功封了将军,娶了娇妻,却忘记了自己发了誓的女子,等到女子来寻找他,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曾经。
原来彼此的约定却抵不过一场疾病带来的记忆缺失,女子投湖自尽,男子意外想起来,想要挽回却已经没有办法,只得悲戚当初自己为何忘记了女子。
朔月拿了本子,看了片刻,便随手把本子丢下,这边手起势来,拈起指间动作身段异常柔软利索。
他开口唱的正是那女子投湖自尽前的一段念白。
“春残花败柳恽气,孤阳落尽风扫灰,我悲我忧无人语,恨君相逢不曾归,哎呀呀,手执素帕掩泪垂,郎君衣贵风光时,妾身悲身投清池,哎呀,思来想去荒唐尽,前尘往事怎堪回?”
曲调哀婉,身段娇柔,明明是个少年郎,却一瞬如同那投水的女子一般,恨意满面,苦楚满身,程娇娥起身鼓掌道,“好嗓子好身段,倒是当真让本宫想起年少时候去听戏的日子了,这戏中总是有着千种万种的悲欢离合,要想入戏却是难上加难,看着别人的故事,思考的却不一定是别人故事。”
朔月安静的听程娇娥说完,突然跪了下来,“娘娘是个通情的人,可否放草民离开?”
程娇娥不明所以,“这是何意,莫非你不愿留在皇宫?”
“非也,草民是不想留在京城,草民心中尚有挂念之人,却无奈逃不出戏班的控制,如今只想离开戏班,前去寻找此人。”
程娇娥有了兴趣,“那此人莫非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你挂念的女子?”
朔月沉默片刻,然后摇头,“都不是,此人乃是我一生的仇人,致死难以忘怀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