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回头看了看,魔界暗黑的天空下泛着绿莹莹的光芒,虽然冷清,但也冷艳。墨黑的夜幕下,没有半点星光,却因这莹绿的光芒而神秘又清远。
就是在这里,他与她再次相见,又再次分别。走出这里,就该跟过去种种说再见了。
他忽然怅然若失。
青影在身边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他随口回答:“回家啊!你不是说父王母后很想我吗?”
青影一听高兴地几乎跳起来,“是是是,他们整天念叨你,你回去他们肯定高兴坏了,而且绝对想不到我真的能找到你,绝对想不到你还能回去!”
云锦想起他离开蛇族时,父王母后尚年轻,如今已有万年,妖族不比神仙,万年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久。他离开蛇族时,没有顾及过父母的感受,开始只想着自由,后来只想着韶音。他也没想过痛失爱子的双亲这万年时间如何过来。
前世他年轻气盛,又少年有成,是全族的骄傲,整个蛇族都希冀他能飞升为仙,位列仙班。犹记得父母与其他妖族谈及他时脸上骄傲的表情,犹记得他们为了帮他寻得助灵仙草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他们为他付出的心血最后缺得来一场空。
如果妖族也像人间那样,那他就是个十足的不孝子。
这一世如果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那首先就应该是孝敬父母吧。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落叶归根了,从此就在父母身边母慈子孝,共享天伦。什么仙界、魔界都已经是往事,他要重新开始。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到,感情更不是自己想放就能放下。
设想总是美好的,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却那么难。
他和青影两人一路穿越山水,满眼都是浓浓的翠意,高山入云,古树盘踞,溪流不尽,鸟语清脆,花香四溢,这人间灵力拢聚这地,便是他修行千年化作人形之地。
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风景已过万年自然不再一样,但这山水故乡情却还是一样的。
只是近乡情更怯。
他期待看到许久未见的父王母后,却又害怕看到他们。因为内心的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好在一路青影的兴奋与欢脱掩饰了这一切。
他们蛇族宫殿在一处深山绿林中,绿林的那头就是崖海。
云锦与青影站在高处,看到绿林中间空出一块,下面便是木色的宫殿,与绿林融为一体。眼底一片无边的绿色如同浓重得绿云一般密密麻麻笼罩着宫殿,远处碧波翻滚,日光照在崖海上,亮晶晶的波点如同撒上了大片大片整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星辰。
与凡间不同,这景美得不似真的,像画出来一般,又与魔界的神秘不同,这里明亮而又温暖。
一条滔天瀑布从天而落,像银河一样从九天外落下,美得无与伦比又壮烈得惊心动魄。
云锦远眺,心静如水。
青影拉着他从上面跳下,顺着风落到了宫殿中央。
正好被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蛇妖看到,那小蛇妖先是呆若木鸡,许久才想起眼前的让就是青影,惊呼道:“二皇子!”
青影张罗道:“快去通知大家我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小蛇妖连声称是,一边大喊着:“二皇子回来啦!二皇子回来啦!”一边喊一边跑上跑下,像是要告诉全世界。
云锦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与前世他离开时差别不大,他还记得族里有什么大事,都是聚集在这儿商议,他小小年纪便可以列席,但总是听不进他们说什么,也坐不住,没听多久就偷溜。每次都会被母亲训导,她对他给予厚望,希望他早早了解族中之事,早日协理族务。
那时的他自由成性,一句话也听不进。每日就想着去哪里玩,怎么捉弄他不喜欢的族人。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那时总觉得岁月漫长,白日无尽,也觉得这里只是小小的牢笼,憧憬外面宽广的世界。现在看来,少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原来那样快,那样珍贵。
后来他真的出去了,也自由了,却是条不归路。
回忆间,已有族人陆陆续续跑了进来。
两个蹒跚老人由人扶着进来了,一边进来一边说着:“影儿总算回来了!”
声音陌生又熟悉,云锦回头一看,是他的双亲,离开时他们尚且青丝如云,如今已是双鬓花白,一万年对妖来说,已是很长的时间。
他不由眼眶湿润。
隔着一段距离,两位老人似乎没有看清他,迈着大步走近时,看到云锦,脚步忽然渐渐放慢。
他的母亲扶着身旁侍女的手剧烈抖动起来,她声音有些嘶哑,模糊着道:“火儿?”
他的父亲听到这一声火儿也愣住了,他茫然看向云锦,嘴唇一张一翕,许久都说不出话。
两位老人就这么蹒跚站着,面色沉静,眼神涣散,他们或许有过太多的希冀,以至于真的到了这一刻时,已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云锦奔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两老面前。
“父亲,母亲,是孩儿,孩儿回来了!”
两老回过神,颤抖的双手抚摸上云锦的身体和脸颊。
“是火儿!”云锦的母亲激动道:“是火儿没错!”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枯树一般的手不停抚摸着云锦,“是我儿流火回来了!”
云锦抱着两位老人,早已忘记如何流泪的他却流出了眼泪。
殿堂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妖怪的生命最多也不过万年有余,他们又大多是小妖,而云锦的父母又对云锦都事情忌莫如讳,蛇族知道的并不多。
青影在一旁已经哭成了大花脸。
四个人抱头痛哭许久,又倾诉许久、询问许久,好不容易停来下来时已近黑夜。
为表达喜悦之前,云锦的父亲,也就是蛇王蛇族决定盛重集会,这样的集会原本一年才有一次,而且也不是现在。
但云锦回归是大事,提前集会又有什么关系?
集会在殿外举行,召集了蛇族所有领主以上的妖精,还邀请了平时与蛇族交好的狐族、鸟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