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朔三年,秋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午时四刻。
朝鲜半岛熊津江,就是韩国的锦江,在其入海口位置,有条不宽的支流。大唐与新罗联军,习惯称其周留水。百济国的遗民,则称其为白江,或者是白村江,东南走向西北。
与熊津江交叉口,称之为白江口。白江上游东岸,矗立着周留城,是叛军的巢穴。熊津道大总管武康,接受刘仁轨建议,与军事骨干商议,定策直捣黄龙。
左骁卫中朗将、熊津都督刘仁愿,右武威卫别将杜爽;行军长史袁公瑜,带方州刺史刘仁轨,新罗王金法敏等,率领联军六万,向周留城猛扑。
八月初二辰时,武康下达总攻令,战斗准时打响。唐罗联军从陆路,三面突进周留城,战场激烈又血腥。仁愿身先士卒,公瑜亲临前线,卫士舍生忘死。无数浴血奋战,虽然有胜有败,却是有进无退。
截止八月十一,城外大小据点,基本全部拔除。数不尽的壕沟,所有防御工事,或填平或摧毁。百济倭国守军,或当场格杀,或大队投降,联军兵临城下,周留城告急。
武康力排众议,派使者持黄钺,下达了杀俘令。命令陆军部队,仔细甄别俘虏,善待百济战俘,格杀倭国战俘。血腥屠杀开始,仅仅不到五天,七千倭兵被杀,鲜血浸染大地,人头铸造京观。
其实没得选择,驻扎百济半年,已经心知肚明。朝廷全部官员,视倭国为蛮荒,不会讨伐倭国。既然不能亡国,那就大杀特杀,因为倭国民族,打的他们越疼,他们就越老实。
倭水军总指挥官,大将朴市田来津,倭国第一猛将。与副将毛野稚子,大庐原君臣等,接到周留告急,决定渡海支援。从济州岛出发,进入熊津江口,意图开进白江。
武康得到情报,乐的笑出猪声,想给朴市磕头,感谢你的配合。不过话说回来,战略意义上说,他也没得选择。周留贼巢,三面环山,西靠白江,山峻溪隘,易守难攻。
尽管唐罗联军,从东南北三方,死死包围城池,短期却不能克。对于百济来说,只要能够保证,周留白江航线。就能从熊津江,得到倭国支援,从而据险固守。
所以白江航线,某种意义上说,维系周留存亡,是唯一的生命线,倭军誓在必争。同时周留城内,倭国陆军的数量,还有两万左右,他也必须顾及。
武康与仁师商议,很快作出应对,命令熊健舰队,满帆全速航行。于八月十二日,提前抵达白江。重整海战阵型,派出先头舰队,打算以逸待劳。
在八月十三日,倭国水师抵达,立刻发起进攻。可惜首战不利,败给先头舰队,被迫退出白江。仁师接到命令,率领先头舰队,返回中军本阵,登上平倭旗舰。
在旗舰指挥室,听完仁师汇报,武康笑开了花。日本水师士兵,着甲率相当低,都是皮甲和竹甲。只要极少军官,才能装备铁甲。还有他们的武器,多为制式短刀,长矛少的可怜,长度不及马槊。
还有他们的战船,不能称之为战船,渔船还差不多。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来的勇气,插手朝鲜事务,挑战大唐舰队。战争打的是装备,单靠满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今天清晨,接到游艇报告,倭军全部战船,再度进入白江。武康传令战备,来到楼船甲板,手驾着望远镜,观察对面动态。就见渔船掩江面,旌旗遮天蔽日,正试探着靠进。
武康呵呵冷笑,手指轻敲船舷,煞有介事的说:“倭军有些犹豫,这样肯定不行,咱们帮帮他们。传令熊津舰队,摆出火钳阵型。相信此战过后,咱们兄弟两个,就会火前留名。”
仁师错愕片刻,小心翼翼劝解:“那样太过冒险,咱们熊津舰队,实力稳占上风。只要稳扎稳打,截断倭国支援,孤立叛军巢穴。只要周留城破,就能取得胜利,何必铤而走险?”
武康摇摇头,语气很坚决:“咱们的平倭号,还有我的头颅,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致命诱惑。敌帅心知肚明,只有拿下旗舰,才能反败为胜。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饿狼,执行命令吧!”
仁师瞠目结舌,近乎咬牙切齿:“苏将军曾说过,变之日常沉稳,可是上了战场,就会变成疯子。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才发现,你比疯子更疯。属下这就传令,引来饿狼之后,希望打死饿狼,不要沦为狼粪。”
旗语快速打出,楼船桅杆旗手,火速传达军令。不到半刻钟,艋艟战舰出动。沿着旗舰两翼,紧靠白江两岸,鱼贯向前航行。就像彪形大汉,向着正南方向,缓缓伸出双臂。
而大汉的胸膛,旗舰傲然而立,前方空无一物,把要害给敌方。在旗舰的后面,是舰队运粮船,没有战斗力。舰队摆出的阵型,就像张开的火钳:钳柄是粮船,中枢是旗舰,钳臂是战舰。
阵型布到一半,敌阵山呼海啸,倭兵摇旗呐喊。倭船马力全开,沿着空旷江面,像把锋利尖刀,直刺旗舰而来。此乃剜心战术,集中全部力量,冲到旗舰跟前,全力登上旗舰。
然后展开接舷战,控制了楼船,俘虏了指挥官,就能反败为胜。目前情况看来,敌我双方战术,执行的很彻底。艋艟靠岸前行,倭船直奔心脏,双方很快擦肩。
唐军马上放箭,江面下起箭雨,倭军也不示弱,各自弩箭反击。他们手握盾牌,保护摇船水手,全速冲向旗舰。仁师传下军令,不到半刻钟,唐军箭雨稀落。卫士躲女墙后,从垛口射飞箭。
呐喊震耳发聩,武康置若罔闻,扯着嗓门大喊:“白村江大海战,中倭首次战争,决定东亚霸权,关系东亚格局。如果此战胜利,会将倭国势力,逐出朝鲜半岛。粉碎其大陆梦,让其滚回岛国,瑟瑟发抖几百年。”
陡然转头,直视仁师:“如果此战失利,我们大唐势力,只能退出朝鲜。武康和孙仁师,就是民族罪人,就是历史垃圾。你我兄弟两个,再也没有颜面,去见大唐父老。纵身跳入白江,身死以谢民族,就是唯一选择。”
仁师五官狰狞,咆哮着回应:“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但是我保证,只要你跳江,我绝对跟随。如果此战失败,粮船落入敌手,陆军也会覆灭。无论圣人或朝廷,都不会放过你我,回去也是死,不如直接跳江。”
武康放声大笑,注视远方敌船,再次发布命令:“所有楼船斗舰,别动用抛石机、绞车弩,只用弓箭射击。让倭国人接舷,再放他们上船,要给他们希望。”
仁师拿出小旗,快速打出旗语,命令层层传递。绞车弩上膛,抛石机准备,拍杆高高扬起。仁师陡然转身,大声吩咐钱顺:“传令旗舰亲卫,放倭国人上船,在甲板上绞杀。”
卫士鱼贯出舱,爬上二楼三楼,藏在女墙之后,架起两圈弓箭。楚神客和平郎,率领婺营亲卫,以及孙仁师亲兵,全部来到甲板,守在车弩之后。前排横槊向外,中间是陌刀手,中央是跳荡兵。
火钳的两条钳臂,还在继续延伸,倭国大小战船,也在继续突进。弩箭你来我往,倭兵不断中箭,尸体坠落江中,殷红蔓延四周。他们确实英勇,拼着老命划船,荡起无数水花。
距离不到百米,斗舰开始发威,阶梯形的构造,台阶站满卫士。旗手打出旗语,战鼓同时擂响,漫天箭雨齐射,密集火力交织。居高临下之势,台阶立体攻击,盾牌防御大降。
动能推动箭头,刺穿皮甲竹甲,呐喊夹杂哀嚎,噪音直冲云霄。最靠前的倭船,已经没了活人,斜在航道中央。倭人开始疯狂,盾牌兵做掩护,水手迎着箭雨,跳上前方死船,继续划桨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