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日在出使和亲的饯行大典上,无意中瞥见太子望向父皇与自己的眼神,冷得李元祈忍不住心惊,仿佛一把寒剑直戳进肉来。
果然,好容易躲过了皇后这些年略显拙劣的恶毒手段,此次便差点死在太子小试牛刀的陷阱之中。
而自从得知太子有了那份心,李元祈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因为今后要面对的恐怕是越发艰险的磨难。
太子与皇后不同,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朝野内外的势力早已枝繁叶盛,动起手来必然也更来势汹汹,防不慎防。
此次应承了出使龟兹请求和亲的差事,虽占尽天时地利,却亦是深入突厥势力下的虎口,上下前后颇费了心思气力,为中原扭转在西境的局面铺下第一块基石,不可不谓功勋一件。
如若能顺利护送和亲公主至天都,想来李元祈在他父皇心中及朝堂上的分量,定要重上几分。
而太子必然不愿见他平安凯旋,即便不要了他的性命,也至少不会让和亲公主活着到中原。定他一个看护不利的罪名,如此便再无可能明着争夺太子之位了。
所以这一路李元祈格外小心谨慎,上上下下的事务无不亲自过问,对白裳裳更是照拂有加。虽让她换了身份乔装打扮,却始终不敢大意,唯恐一时疏忽被人下了手。
那日午后她因怕热贪凉,趁着车队休整,躲去不远处的浅溪畔纳凉。他一时寻她不着,顿时急出肝火,直到见着她全须全尾地坐在溪边戏水,才长舒一口气。冷静之后恍然察觉到,自己方才的那份心慌焦急,远超出了对和亲公主该有的担心。
在四下寻她的时候,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脑海里便不断地浮现与她相交的场景。
穷途末路时的出手相救,龟兹国宴上的惊为天人,仙居馆里的借酒消愁,送行大典上的忧思伤情,城外驿站中的据理相争……
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的心上对她已不禁有了牵挂,而经历这次乌龙之事,才觉察到,这份牵挂之深已让他不敢细思。
自那日之后,李元祈便强迫自己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虽依然看紧她的行踪,但尽力回避与她交谈对话。
他并非情窦初开,作为皇子,十六七岁便与指给他的宫娥有过肌肤之亲,更年少时亦曾有过竹马青梅的心动。
可日益认清了自己在这宫廷内的处境,经历多了权利争夺中的尔虞我诈,儿女情长便渐渐从他心中消退,看待女子的眼神已没有了色彩。
她们对他而言,只代表着一个个可以凭借势力,唯有能助他一步步登极的,才是他需要的女人。
而白裳裳,是个完全的意外。
她对他来说,原本最大也是唯一的价值便是毫发无伤地进入东宫,睡上太子的床榻。可如今,一旦想起她将与那阴险腹黑的太子耳鬓厮磨便直觉得胸闷。
可又该如何是好,他也想不明白,故而只得一面带着和亲队伍继续原速前进,一面感受心中想要带她一道浪迹天涯的冲动一日强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