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搭话,李元祈不知她是否还是紧张,便转了话头,继续絮絮地说道:“皇后住在立政殿,面完圣,宫人自会接引你去拜谒皇后。”
“原本要先去太后那里拜一拜,只是近日她老人家身上一直不好,圣上发了话,让缓些再见。晚间的中秋宴设在大明宫,皇后会携了你一道前去,不必担心车辇交通。”
“今夜去的,都是皇子公主,并几位老亲王及眷属。中原规矩多,尊卑上下也分得森严,你未来……是太子妃的位分,这些人都不会薄待你的。只是要当心耳根软,听了几句好话便轻信了,初来乍到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他提到太子妃时,声音里似透着丝微不可察的悲凉,白裳裳几乎以为是自己听走了耳。
又或许那悲凉是自己心里的,盼着他也灵犀相通。
他絮絮说了一路,那玉辇内,自始至终沉默着。仿佛是在自说自话,就如他一厢情愿的心意。
李元祈一时有些颓然,却忽然听见她开口问道:“夜宴……你也会去么?”
那样的场合,他一向不愿去凑热闹的,皇后也不乐意见着他,能寻着由头便乐得脱身。
可今日不同,她初次参与皇室宴会,不亲眼看着她安稳融入,他到底不放心。
而听她话意,莫非也盼着他去?心头又燃起一丝生气。
为了她安心,他自是毫不耽搁地应承下来,却又不能太显露:“皇子们都会去,十弟也在,还有几位公主,年纪与你相仿,都是善性子的女孩儿,或许能投缘。”
既然逃不掉命数,他便只能盼着她在宫廷里的日子能好过些。
交上几个解人意的闺中密友,苦闷时也能说说话。彼此开解开解,岁月就不至于太煎熬。
“此时太液池里的水芙蓉开得正好,还可以乘龙舟,那光景要比龟兹王庭里的内湖更好些。”
想起那夜在菩提树下剑拔弩张,一切都恍如隔世。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已不是飞扬跋扈的小公主,他也不复心无旁骛的六皇子,他们都回不去了。
大约一道沉浸在回忆中,两人都不再说话,天地又归于一片萧索的寂静。
直到远远看见朱雀门前的光亮,李元祈才又低声说道:“前面就是皇宫了,一会儿进了朱雀门,便不好再说话了,你可还有什么要知道的,趁此时只管问吧。”
若说有什么要问的,白裳裳心里确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他不含糊地说明白,可又真的可以问吗?问了,他又真的能回答吗?
想想还是算了吧,何必再将他逼进死角。
在敦煌城外,她已经鱼死网破了一回,再纠缠下去,不就真成了他口中不识大体的短视妇人了?
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还能有一丝缝隙喘气,再见了面也好客客气气地寒暄。
打定了主意,白裳裳缓缓地开口道:“多谢你为我思量,方才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这会儿没有话要问的了。”
说完便不再开口,安静地端坐着,听到窗外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恍如一朵鸿毛,飘飘荡荡落在她心上。
听她这话,李元祈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他能想到的都已尽言,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随机应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