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挺好的。”顾晨左右看看,见一名大爷正坐在一旁抽着香烟,于是顾晨便直接走到他跟前。
也是将那天何俊超从监控捕捉的画面截图,亮在大爷跟前道:“大爷,昨天上午,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穿这种衣服的女子?”
“昨天上午?”听闻顾晨说出时间,大爷赶紧摆摆手道:“警察同志,我们是下午这个时间段来摆夜市的,上午?这个真不清楚。”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问问附近的店面,毕竟人家的店面是一直开业。”
“可是,这样问下去,感觉像大海捞针一样。”卢薇薇走到顾晨跟前,也是有些无奈道:“这里的商店好像多到离谱。”
“虽然是条老街,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商店?”
“那是因为这条街形成商业老街已经很多年了,原本是要被拆除的,但是多亏了钟叔,一直努力保下了这条街。”
“你们如果要找人,建议去找钟叔,钟叔应该会知道。”旁边一名短发中年男子,也是见警方找人毫无头绪,不由提出一个叫“钟叔”的人物。
卢薇薇非常好奇,也是走上前问:“这位大哥,你口中的钟叔,到底是什么人?”
“钟叔?你们连钟叔都不知道?”也是听卢薇薇说话过于外行,中年男子直接轻笑着说。
卢薇薇有些不高兴道:“我说,我又不管这条街,我怎么知道钟叔是谁?”
“钟叔是这条街的管理者,而且这条街也是钟叔打下来的,这里的一切都由他罩着。”又一名胖胖的大爷不由分说。
这下倒是把大家的兴趣提了起来。
袁莎莎也是上前问道:“这位大爷,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势力在为非作歹?你们还得靠他罩着?你们应该靠我们警察罩着才行。”
见胖大爷捂嘴偷笑,袁莎莎顿时没好气道:“我说大爷,我是认真的,有困难找警察,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如果这个钟叔损害你们的利益,你们尽管开口,我们警方一定替你们做主,绝对不能允许像钟叔这样的势力存在。”
“噗!”
也是听着袁莎莎一本正经的在这普法,周围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流动商贩们,顿时一个个噗笑出声。
似乎面前的小女警过于单纯。
袁莎莎也是被这帮人给搞湖涂了,整个人都快气炸。
好在卢薇薇赶紧过来接话说:“我说,到底什么情况?钟叔到底何许人也?”
“为什么你们说,这条街得靠钟叔罩着?还有什么什么,这条街是钟叔打下来的?我怎么听着像演影视剧?”
“女警同志,你说的没错,这的确像演影视剧一样。”
“但是,钟叔的事迹,可比影视剧的剧情精彩多了,你们不了解钟叔,所以不要在这里胡乱评论。”
又一名中年男子吐槽着说。
这些可把四人给搞湖涂了。
顾晨见这帮人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于是赶紧凑过来客气说道:“这位大爷,因为这边的辖区,不归我们管,所以平时我们也不会常来这边。”
“对于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太了解,但如果你们知道钟叔的情况,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说明一下?”
“那是当然的。”戴着一顶草帽的大爷,顿时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这才不由分说道:
“这条老街,叫丰谷街,在很多年前,这里就形成了浓浓的商业气氛。”
“因为是老街,又是商业街,所以在这里做生意的人非常多。”
“由于人气很旺,许多生意人都赚了大钱,因此也造成了许多利益冲突。”
“怎么说?”顾晨有些不懂,也是继续请教。
而草帽大爷也乐此不疲,继续说道:“这个丰谷街呢,当年做生意的没有规矩,往往一个生意好做,周围就会出现各种相同的生意。”
“就比如,你卖撒尿牛丸比较跑火,那么没过多久时间,你的摊位附近,肯定也会出现许多卖撒尿牛丸的人,而且价格还比你低。”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整个丰谷街,在当初总是打架斗殴,弄得乌烟瘴气。”
“而且当年这里汇聚各种三教九流,什么江湖骗子啊,小偷小摸啊,反正是混乱不堪。”
“还有这种事情?”卢薇薇一听这话说的,感觉丰谷街的当初,还真是充满江湖气息。
而草帽大爷见大家都颇感好奇,于是更加卖力的讲解道:
“因为这丰谷街,最早是周围几个城中村,共同形成的一条道路。”
“所以,有钱赚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附近大大小小几个城中村,经常因为各种利益而发生斗殴。”
“所以那个年代,常常会看见有人倒在地上,满身是血。”
“不用怀疑,肯定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或者利益冲突严重,因此双方才大打出手。”
顿了顿,草帽大爷瞬间放低语调,也是轻声说道:“后来还死过人嗯。”
“就是因为这丰谷街过于混乱,又汇集三教九流,虽然说,这里挺热闹,也很好赚钱,毕竟人流量摆在这里。”
“而且东西还卖得便宜,所以能在这里做点小生意,多少都能赚点。”
“大家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是打架争地盘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难道附近没有派出所吗?我记得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派出所。”
顾晨也是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因此能够准确说出就近派出所位置。
草帽大爷笑孜孜道:“那时候,派出所的人都不干事的,说这事归城管。”
“可城管就更凶了,反正各种利用关系错综复杂,许多城管里的人,本身就是附近村里的村民。”
“所以为了本村的利益,大家也都是争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无法管理。”
“所以那段时间,这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可眼看好好的一条商业老街,逐渐被大家的利益争夺冲昏了头脑。”
“这时候,一个叫阿忠的年轻人出现了,他便是现在的忠叔,那时候我们都叫他忠哥。”
“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也是听草帽大爷如此一说。
卢薇薇越来越感觉,似乎这个钟叔有些不同寻常。
而草帽大爷聊到兴头,也是继续解释道:
“这个钟叔,年轻时是个狠人,整天就跟着一群无业青年,到处惹是生非。”
“他家里人呢,也管不住他,反正我当时经常能看见满身是血的阿忠。”
深呼一口重气,草帽大爷拿起自己挂在三轮车上的保温杯,轻轻抿上一口枸杞茶,这才又道:
“阿忠也是这丰谷街上的小混混,家里也就在附***时为人仗义,所以铁哥们挺多。”
“难道那时候的钟叔,就开始维护这里的秩序吗?”袁莎莎也是听得一愣一愣,不由好奇的多问一句。
草帽大爷点头嗯道:“对呀,那时候的钟叔,也是想在这丰谷街上建立秩序。”
“所以,他纠集附近的小弟,经常在这条街上惹是生非。”
“而钟叔的父亲,是当时附近一所小学的教书先生,平时严于律己。”
“但是对于这个不孝子,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时候的钟叔,也经常被他父亲教训,告诉他做人的道理,让他浪子回头,继续苦学。”
“可钟叔压根就不是一个学习种,所以各种敷衍,弄得他父亲都快气到吐血。”
顿了顿,草帽大爷继续咕噜咕噜的喝上几口水,这才又继续解释:
“后来吧,也是看到年轻的钟叔,满身的血的返回家中,他父亲对他非常失望。”
“一个不小心,气血攻心,当场就昏倒在地上。”
“可那时候的钟叔,也是被这种架势给下坏了,于是便背着他父亲赶往周边最近的卫生所。”
深呼一口重气,草帽大爷也是侃侃而谈:“可好巧不巧,那天外头下着暴雨,许多人都躲在家中。”
“但钟叔不管这么多,背着父亲,拿着一把破伞便走出家门。”
“可眼看丰谷街外头,最近的一家卫生所就在道路对面,可钟叔愣是没有迈过去。”
“怎……怎么回事?”听到这里,卢薇薇也明显感觉到,这位草帽大爷话里有话。
草帽大爷也不含湖,当即把真相告知众人道:
“后来,也是因为下暴雨的缘故,这街道行驶的车辆就非常多。”
“嘿!这好巧不巧的,一辆快速行驶的厢式小货车,此时也冒着大雨,从街道外头直线穿过。”
“可就是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那辆厢式小货车,由于车速太快。”
“当司机看清面前的行人后,已经来不及了,加上暴雨天路面湿滑。”
“尽管厢式小货车,将刹车踩到底,但是由于惯性,车辆还是朝着钟叔父子俩勐冲过来。”
重重的叹息一声,草帽大爷也是拍掌一下之后,又摊开双手无奈说道:
“就这样,钟叔跟他的老父亲,一起被撞飞了出去。”
“他钟叔的父亲,当场身亡,而钟叔也倒在地上,全身是血。”
“我还记得,当初我还抬过钟叔,把他直接抬进对面的卫生所呢。”一旁的中年大叔,也是忍不住调侃着说。
草帽大爷微微点头:“没错,当年抬钟叔去卫生所的,也就你们几个人。”
“所以后来钟叔对你特别好,还经常给你安排最好的摊位,人家其实就是在报恩。”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也是听草帽大爷一说,中年男子也是侃侃而谈道。
草帽大爷也是继续补充:“后来,钟叔的父亲还是走了,我记得那天的钟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都快饿成了排骨。”
“钟叔其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父亲的死,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
“那钟叔难道就没有母亲吗?”卢薇薇也是听草帽大爷说的仔细,不由多问了一句。
“如果当初钟叔的母亲在身边,估计也不会饿成排骨,她母亲很早就病逝了,现在又留下一个烂摊子。”
“后来我只记得,那时候的钟叔伤心欲绝,家人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
“也就是从那之后,钟叔得到了街坊邻里的各种关心和帮助。”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许多城中村村民都短暂的放下了手中的恩怨来帮他。”
“也就是从那之后,钟叔似乎意识到,只有团结一心的丰谷街,这条老街的命运才能走的更远。”
“之后的钟叔,开始匡扶正义,看见有人欺负弱小,他总能大打出手。”
“也是因为钟叔的手下都比较凶狠,许多商户都敢怒不敢言。”
“但是这次没想到,钟叔竟然开始自发的维持丰谷街的秩序。”
“那不是很困难吗?毕竟这么多人的丰谷街,大家都不配合,这才是最糟糕的。”顾晨说。
“可以这么理解吧。”草帽大叔似乎对当年的事情了如指掌,于是又开始跟顾晨几人解释道:
“反正,那时候的丰谷街道,打架是正常的,但是很多时候,都是相互抢地盘。”
“后来钟叔想要改变这些,开始积极劝说各方村子相互妥协。”
顿了顿,草帽大叔继续说道:“但是,你知道的,要想给你钟叔的面子,那得靠实力说话,要从实力的角度出发。”
“可钟叔在这丰谷街上混,就没怕过谁,因此跟许多城中村的村民,各种干架。”
“那时候啊,整个丰谷镇乱成一锅粥,这城管一瞧不行啊,感觉你们再这么打下去,估计会出大事情。”
“所以他们找到钟叔,企图让钟叔展开谈判,而钟叔也就是在那天之后,开始立下保证书,并且还给城管交出一份自己的分析报告。”
“他告诉城管,现在许多人都经商困难,再这么折腾下去,几家村子都得玩完。”
“所以,大家开始采纳钟叔的意见。”
幽幽的叹息一声,草帽大爷也是继续回想:“从那之后,整个丰谷街似乎大变样。”
“之前各种恶意竞争压价的行为,被钟叔制止。”
“并且开始在丰谷路上定下许多规矩,但凡不听劝说的,钟叔一概不管。”
“还有就是在这里经商的规矩,如果有人不遵守商业规则,给丰谷路造成损失的,钟叔不会放过他。”
“也就是这样,钟叔开始积极落实自己的在岗情况,并且解释说,以后他的规矩就是规矩。”
“所以,今天丰谷街的各种繁华,这都是当年钟叔的功劳。”
“后来钟叔加入城管队员,成为了城管队伍里的一员,一干就是好多年。”
“再后来,这里面临着大拆迁,按照上面的意思,这片地区,全部要进行拆迁改造。
”
“但是钟叔不服,带着大家去上头告状,愣是在舆论场上占得上风。”
“再后来吧,我只记得那时候的钟叔,似乎一夜之间白了头。”
“上头的意思也很明确,丰谷街过于脏乱差,必须拆掉重建,但是却没有给出具体补偿方案。”
“那时候的钟叔,每天带着大家一起抗争,最终还是说服了上头,让上头松口妥协,保证不再考虑地皮的事情。”
“就这样,钟叔又一次用自己的行为,拯救大家。”
“保住了丰谷街,也就保住了大家每天的生活来源,因此,上头也给钟叔安排任务,让钟叔来管理这条街。”
“那后来呢?”听了许多草帽大爷的讲述,卢薇薇越来越觉得,这个钟叔有点意思。
草帽大爷嘿嘿一笑:“后来?后来你也看见了,现在还没到下午5点,所以这里不能摆摊,绝对不能。”
“如果谁没有遵守规矩,钟叔会把人踢出去,让这人永远别想再来丰谷街做生意。”
“是啊。”一名胖胖的大爷叹息一声,不由分说道:“现在的钟叔渐渐老去,也有退出过这条街的城管队伍。”
“但是上头考虑到钟叔在这条街的威望,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因此,又从家中,把钟叔请出。”
“因为只有钟叔在,才能把这条之前脏乱差的街道,搞得现在井井有条,所有遵守法纪的村民,都必须签上自己的保证书。”
“这样一来,村里乱糟糟的想象,也就得到彻底根除。”
“大家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越界,钟叔就不找你。”
“可你要是违反规定,钟叔会让那人立马滚蛋。”
“这也是为什么,每到下午5点,这些原本就可以在路边摆摊的同行们,大家这才不约而同的开始等待。”
“没有人敢跨过雷池一步,所以大家还是很守规矩。”
这边话音落下,之前在附近休息的几名制服男女,这才朝着顾晨方向缓步走来。
见顾晨几人都穿着警服,因此这几名城管人员,才非常客气的走上前。
“你们好。”一名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立马开始跟顾晨交流。
顾晨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个图片截图,亮在城管面前道:“见过这个人吗?”
中年城管一瞧,也是好奇的问起时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上午。”卢薇薇走上前一步,也是附和着说。
几名城管顿时陷入沉思,似乎大家都在回忆。
可就在此时,顾晨这才主动问道:“你们那个钟叔在哪?”
“钟叔?你要找钟叔?”也是听顾晨如此一说,一名中年城管,顿时来了兴趣,赶紧确认的问。
顾晨没有犹豫,继续提醒着说:“带我去见钟叔。”
“钟叔在办公室休息,你要去,我带你去。”这次说话的并不是城管,而是一名高瘦的年轻男子。
顾晨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你带个路吧。”
大家简单寒暄,顾晨几人穿过城管中间,开始跟着那名年轻男子,直接来到了一处老旧建筑的楼下。
而楼下一处简陋的房间,一名老人正坐在那儿,似乎在安静的听着音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