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睁开眼睛,是秦铮从屋中出来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听到,无数的风声,风似乎将窗子吹开了,发出了“咣当”一声响动。
似乎又有一支箭射中她,她身子重重地失重,向地下栽去。
她心底忽然痛彻心肺。
她若是死了?那他的焚心……
谢芳华顿时心神一醒,云澜哥哥?
一声凄厉的,熟悉的,却从来不曾听过的恐惧的声音传来,声音比破空的箭还尖。
“芳华!”
死的感觉,忽然在这一刻,这样的清晰,每一支箭要射中的位置,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可会后悔?
秦铮他……
真的死了……
若是真的死了……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可是,今日,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乱箭,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这落梅居,满布杀意,她怎么就不觉得害怕,偏偏不畏死地走了进来?
为了谢氏,为了爷爷,为了哥哥,她怎么能死?
八年来,她从重生后,就从来不想死,虽然多少次要死,但她心里深处,却是不想死的。只要有一丝一毫活的希望,她就不会死。
她忽然觉得好笑,她其实,是个特别惜命的人。
这些箭,是箭羽,是无数把鬼门关的手,反而这样,她会被刺成马蜂窝,也许,稍后就会立即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给她任何想要抓住生的机会。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在无名山多少次,她一脚踏入鬼门关,每次她都感觉到了死亡,但心底却强有一股毅力支撑着,她还是活了过来。
她有多久没感觉到死亡了?
谢芳华忽然感觉到了死亡。
“芳华姐姐!”小厨房里,玉灼睁大眼睛,骇叫出声。
防护真气一旦倾泻,还有后来的箭羽,便轻而易举便找到了突破口。
转眼间,手臂中了一箭,真气顿时泄了。
若是从无名山出来之时,谢芳华也许真不畏惧这三波箭羽,但是自从去清河崔氏给崔意芝换了血毒之后,她一直没好好休养,奔波劳累,没休养过来。加之昨日又因为谢芳华放了血,所以,这第三波箭羽,她是挡不住的。
第三波箭羽随着他的命令,悉数向谢芳华射来。
那黑衣人没想到谢芳华如此执着,面色一变,见她毫不犹豫地要进屋,他飞快地向那间主屋看了一眼,见那间主屋帘幕紧闭,依然无人出来阻止,他咬牙,“放箭!”
谢芳华忽然站起身,第三次凝聚体内真气。
“退回去!否则你必死无疑,到不了屋门口。”那领头的黑衣人冰冷地瞅着谢芳华。
被乱箭两次射下,落梅居的有大片的梅花如雨一般地落了下来。
因两波箭羽,她已经到过了院落门口到正屋门口的三分之二,还剩三分之一的距离。
这一刻,她站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能感觉体内冰冷的箭头。
但到底她是凡身**,所以,第二圈箭羽下来,她肩膀上中了一箭,血顿时涓涓地流了出来,这箭刺得虽然不深,但也是“嗤”地一声响,她的胳膊,顿时一阵钻心的痛。
灌注了真气的箭羽,自然更需要消耗她更多的真气外泄,才铸造防护墙。
谢芳华在无名山,主要习的不是内力,她学的博而杂,虽然每一样都精通,但每一样都不是绝顶厉害。就比如内力,她学的是杀人,杀人有时候,不是非要极其强大的内力,比如医术,她当时虽然无比执着地学了医术,因为哥哥的原因,也许潜意识也是因为云澜哥哥,所以,学的比内力要好。
练武之人,内力最为宝贵,随着日积月累,内力才会渐渐积存的多。
灌注了真气的箭羽自然是不一样的,武功高强之人,内力都是经过丹田每日练功积攒的。
顿时第二波箭羽破空而来,比刚刚凌厉数倍,每一只箭,似乎都是一把刀子。
“再放箭!”那黑衣人见一波箭羽奈何不得谢芳华,沉着脸吩咐,“将箭羽灌住内力!”
转眼间,谢芳华前进了三丈,轻飘飘落在地上。
谢芳华忽然凌空而起,袖剑出销,周身顷刻间从体内溢出真气,转眼便在四周结成了一个真气圈。箭羽带着无数破空之声而来,到她近前,似乎碰到了一个真气墙,嗤嗤数声轻响,须臾,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每一把剑,似乎都带着杀气。
他一声令下,顿时箭羽像谢芳华射来。这一次,真没用一丝手下留情。
她刚迈出脚步,那黑衣人冷冷开口,“放箭!”
些防晒伸手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去了不远处的小厨房,她抬步向前走去。
声音戛然而止,玉灼一张脸顿时骇然地看着她。
他话音未落,谢芳华挥手点了他穴道。
“芳华姐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玉灼急了,“嗖”地来到谢芳华面前,伸开手臂将她拦住,未成年的小脸惨白一片,慌张地道,“这些隐卫都没血性,只服从命令,他们得到命令是什么,就是什么,可不是……”
谢芳华摇摇头。
“依着你和公子以前的关系,这一箭是给你警告,再踏前一步,必不留情!”那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识趣就赶紧出去!”
谢芳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又看向那黑衣人。
鬓角的一朵珠花被刺穿,落在地上,成了花碎。
这人箭术显然极高,离弦之箭快如闪电,转眼便来到了她面前,擦着她脸颊飞过去,“嗤”地一声,射在了门上,力穿而透,只留下一小截箭尾。
顿时一股戾箭的破空之声传来,直直地射向她。
她收回视线,垂下头,看了一眼脚尖,须臾,又迈出一步。
从落梅居的大门到正屋,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从来没有一回是被五百隐卫拿箭指着。
谢芳华移开视线,目光渐渐地落在远处主屋上,那里帘幕拉着,什么也看不见。她想着秦铮就在里面吗?他在干什么?
那黑衣人冷木地道,“万箭穿心!”
四下隐卫顿时拉弓搭箭,每个人弓箭都拉到饱满,就等着她闯入。
那黑衣人闻言一摆手。
谢芳华盯着他看了片刻,声音略低,“怎么个杀无赦法?”
谢芳华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黑衣头目,不是青岩的气息,但与青岩的武功应该是差不太多。此时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瞅着她,冰冰冷冷,“公子有令,除了王爷、王妃,任何人闯入落梅居,杀无赦!”
“站住!”一人忽然冷喝一声。
她闭了闭眼睛,抬步迈进落梅居。
可是,如今她非见他不可!
调五百人来守落梅居,可见里面的人是真的不想见她。
这些人,的确足足有五百人。
她抬眼看去,只见落梅居的四周,都无声无息地有黑衣人探出头,落梅居飘落的梅花,清香四溢,但都盖不住这些沉暗阴冷肃杀之气。
她刚一推开,感觉里面一瞬间有无数股沉暗的气息向她袭来。
“我听到了,谢谢你,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用管。”谢芳华猛地用力,紧紧关闭的大门耐不住她内力,咔吧一声,里面的锁断了,门缓缓地被她推开了。
玉灼大惊失色,“芳华姐姐,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还是别踏入这扇门了。”
谢芳华不说话,攥着袖子的手忽然松开,上前伸手去推门。
“也许,等他过几日,缓过劲来,就好了!他的脾气来得快,但是去的也快。”玉灼给她出主意,“他那么喜欢你,一定是气急了,才下这样的命令。”
谢芳华盯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静静地看着。
玉灼一惊,看着谢芳华,“芳华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一定不要硬闯,表哥似乎不是闹着玩的,真是下了死命令。据我所知,这里的所有隐卫,都听他的命令。他让杀谁,一定会杀谁。”
“我若是硬闯,他……真的会……杀无赦?”谢芳华轻声问。
“若是有人硬闯,杀无赦。”玉灼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心有余悸,“我猜你会来,他说有人硬闯就杀,可没说我不能跟你说话,告诉你这些吧!”
谢芳华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攥。
“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由青岩陪着,将我和飞雁都赶出来。”玉灼可怜兮兮地看着谢芳华,“他下了死命令,布置了五百隐卫,说,以后这里,谁也不见,尤其是你。”
“他呢?如今在做什么?”谢芳华看着他。
玉灼见她看来,他顿时苦下脸,紧张地悄声道,“你做了什么?将我表哥气成了这副样子?我跟着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他脾气差,在平阳城的时候就发作过几次,回京后也隔三差五发作,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那脸黑沉得跟要下雨似的。”
谢芳华回过神,看向墙头,见是玉灼。
她刚站了片刻,落梅居的墙头上,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用极小的声音喊她,“芳华小姐!”
她怔怔地看着落梅居门口三个大字,这三个字是秦铮自己亲笔题的字,张扬轻狂,洒意不羁。
谢芳华一路上想了很多,但是当真正地站在落梅居门口的时候,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她又发现,似乎这一路想的那些东西都被她忘记了。
一路上,有仆从侍女见到她纷纷见礼,谁也不敢怠慢。
她作为听音的时候,在英亲王府待得也算是够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虽然说不上多铭记,但都是无比熟悉的,自己一个人没人领着,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落梅居。
出了会客厅,谢芳华向落梅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