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腊月了,等到了新年,便是顺德二十二年。
圣上登基至今,瞧着还算是一片海内升平模样。
没有哪位帝皇在位时能不兴战事,像本朝这般,已经是极好的了。
打的东异俯首称臣,又与狄人来来回回地拉扯,最后夺一奇袭大胜,就算孙璧和董之望在南陵兴兵,此时看来,也就是短暂之事,
国库是虚了些,但传承总不成问题。
不说京中百姓,在朝堂上醉心政务大半辈子的老臣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只有蒋慕渊知道,有些人的心已经散了。
比如孙璧,比如蜀地那一帮子,他们都有圈地为王的心。
当然,他们的手段并不相同。
前世孙璧和董之望可谓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在乱世之中把南陵打造成了后花园,蒋慕渊在时就有不少人往南陵跑了,更别提孙禛继位后,那些忠于孙家却不肯辅佐孙禛的臣子,把南陵视作“正统”。
孙璧姓孙,他流着皇家的血,他可以虚以委蛇,不与此刻还处在平静之中的朝廷撕破脸。
若不是今生叫孙睿坑了,不得不急匆匆举兵,南陵还是会走前世的老路子。
蜀地则不同。
那些官员在远离京师多年以后,与当地士族、苗人融合在了一起,对朝廷不屑、不满,直至直接起兵造反。
前世的顺德二十四年,朝廷并没有那么不堪,虽然问题不少,但百姓能生活,日子也有盼头,蜀地战争是把全朝拖入战火之中的那一颗火星子。
从二十三年秋天闹出些小动静,二十四年的元月在战争中度过,这一打差不多就打了五年。
因战事吃紧,不得不征兵、加税,一连串的动作,又遇上天灾,百姓的日子霎时间难了。
过不下去了,自然就闹腾了,东要造反西要起义,等蜀地收复时,那些乱糟糟的事儿已经压不下去了。
蒋慕渊东征西讨了很多年,看着百姓们从一开始的积极应战到后来对战事麻木,也看着朝廷根子里的问题冒出了地面,最终,成了那副样子。
倒不是说,不打蜀地那一仗,朝廷内里就不会出问题。
可断不能打得那么惨烈。
早做安排,甚至先下手为强,倒也是个法子。
毕竟,蜀地那帮子人跟孙璧不同,他们连在圣上跟前装装样子以图长远都省下了,镇南将军只让一个小儿子进京,对朝廷不满的意思已经搁在脸上了。
而这种明明白白的不满,圣上岂会看不清楚
蒋慕渊琢磨了不少蜀地事情,这才往后院去。
冬日的天暗得早,陆陆续续开始点灯了。
他走到院子外时,灯笼刚刚点亮,绕过影壁,他一看就看到正屋外头,顾云锦抱着两枝梅花与钟嬷嬷说话。
听见动静,顾云锦转过头来,而后,就这么笑了。
灯笼光映在了那双眸子里,像是照亮了往她心里去的那条路。
不止,那条路的主人还不叫他走,自个儿欢欢喜喜走到跟前来,把花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