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数之不尽的江水如同瓢泼一般笼罩了月幽河两岸,诸多客人,清倌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还有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大雨之中的王八一下砸晕在岸边。
但无论是否狼狈,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必然会引爆整个定天城。
呼呼~
安奇生神平静,丝毫没有杀意流露。
若非是那江水已有鲜红泛起,有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其他人只怕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平平无奇的老者。
一张口,就吼死了林家过半死士!
听着安奇生自报家门,两岸有修士听到就是面面相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元阳?
武二郎眸光幽幽,心中却有些惊疑,他似乎不曾听说过定天府,乃至于天鼎国有这么一号人物。
其张口吐出之气流足以移山倒海,这样的人,怎么都不应该籍籍无名才是。
“元阳......”
林洐白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身形一晃,惨笑一声:“你竟然是元家的人......”
元家,只是个小家族而已。
莫说在整个定天府,就算在定天城也只是个小角色,他在动手之前,连其八辈祖宗都算进去了,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若早知这元家还有这样的高手,他怎么会贸然动手?
“不错。”
安奇生淡淡的看着林洐白,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人间道与天意交锋,安奇生所得最大的甚至不是道一图的碎片,而是懂得了‘天’。
天为一切法理的聚合体,或无思无觉,或诞生意志,但无论是哪一种,在‘天’的意志之中,天地万物皆有其定数,纵然看上去再荒诞不经。
正如安奇生以道一图能够看到一个人原本的命运轨迹,‘天’能洞彻天地万物,一切生灵的命运轨迹。
或许能够影响,或许不能影响,或许变化了会在意,或许不会,但无论如何,一个不属于此界之人,在这天地之中是极端醒目的。
安奇生深思熟虑,还是说出了这具身躯的名字,而非自己的。
他此时不知此界‘天意’是否如人间道一般诞生意志,但终归是有备无患。
栽了!
林洐白心中再无侥幸,闭目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手脚更利索些,杀的更干净一些......”
他心中有悔意,却不是后悔动手,而是后悔自己太过大意,没有隐藏行迹,手脚不够干净。
“元阳.....”
武二郎又念叨了一遍,却已然想起了元家与林洐白的恩怨。
心中了然,就自遥遥开口:“老先生若是元家之人,那与这林洐白倒是仇深似海,交由你杀,也是理所当然。”
“但这林洐白可不是明面上的纨绔子弟,此人掌握林家于整个定天府,乃至小半天鼎国的家业,对那林洐龙来说可谓是左膀右臂,甚至与万法楼布局天鼎国有关,你杀了他,只怕会面临这林洐龙的疯狂报复.....”
那黑甲大汉披风如火飞舞,方天画戟轻轻一横,嗡嗡作响。
林洐白是什么人,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被骗过,只有少数人才会知晓此人对于林洐龙的重要。
他想杀此人已然很久,好不容易有了借口,当然要亲手宰了他才能放心!
“老爷子年岁大了,还是寻处好所在隐居了去吧。”
心念转动间,他朗声开口:“此人,让我杀之!”
这大汉声音没有丝毫的压低,隆隆好似雷炸,遍传两岸之地,数百上千人都能听闻。
有人骇然,有人侧目,也有人紧张看着。
但无论是谁,都能听到他声音之中的必杀之意。
呼~
说着,那黑甲大汉扬起的方天画戟已然横掠长空数十里,携流星坠地之威,向着林洐白当头劈下:
“杀人者,武二是也!”
一出手,就是必杀!
莫说那林洐白只是灵相,哪怕是临阵突破,也必然要死!
轰隆!
下一瞬,气浪排空,两岸皆震,数之不尽的江水落下未久,就又被气浪拍打的腾空而起。
气浪轰击之下,那林洐白吭都没吭一声,就轰然爆碎在气浪之中。
这一击声势浩大,让人骇然。
但武二却眉头一皱。
因为这一击,落空了。
于那方天画戟力劈而下之刹那,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穿破虚空,抢在他之前,拍碎了林洐白的脑袋!
脑浆迸裂之后,方才被其一击打成漫天血花。
呼~
滔滔江水之间,木筏随波逐流,倏忽已然远去,前后几个瞬间,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唯有安奇生平淡的声音传荡过来,久久不息:
“杀人,我也会。”
月幽河畔静谧了许久,武二也看了许久,方才一笑,扛着方天画戟飘忽而去:“元阳,这名字,我记下了。”
......
定天城。
林家府邸,一处清幽小院。
这处小院,是林家的禁地,只有林家嫡系三两人可以进出,而这三两人,除却久不在家的林洐龙之外,也就只有林洐白时而来去。
这小院之中环境清幽,人迹罕至却没有丝毫灰尘杂乱。
某一处光线暗淡的小屋之内,悬挂着一面色泽黯淡的披风。
那披风不知以何等材质制成,其上花纹密密麻麻,隐隐间勾勒出一道形如楼宇的不知名阵纹。
此时,这披风突然一亮。
“啊!”
林洐白猛然惊醒,一头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色:“元阳!武二!”
他牙齿咬的‘咔咔’响,阵阵悸动在心头不断翻滚,几乎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死亡,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痛苦而恐惧的,不会因为你有替死之物而消失。
呼~
亮起的披风随即黯淡,自房梁之上飘落,落在了林洐白的身上。
继而,缓缓褪色,片片碎裂成齑粉。
东洲诸多宗门都有着替死之术,每每有真传弟子下山,便会传授一道保命之物。
太一门的玉简,万法楼的披风,惊阳山的草帽,就是其中最为出名的几种,当然,外在同样可改,意义却是大差不差。
“我死了......”
林洐白捏着披风化作的齑粉,脸色铁青,双眼中闪烁着暴怒之色。
他不是万法楼的真传,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替死之物,此披风不是他的,而是他哥哥赠予他的保命之物。
而他,则并没有如于千山一般携带在身,而是隐藏于家中这一处小院之中,以这披风遮掩自己的气息,身躯。
行走在外的他,依靠的不过是他的灵相‘影龙’而凝成的影子之身罢了!
他合之‘影龙’成灵相,力量远远不能与其他顶尖灵相相比,但保命之力,在东洲所有灵相之中,也排的进前五十!
这处宅院,知晓的只有他与他的父兄,除此之外,连他们的母亲,都不知道。
是他隐藏最深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