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也是有艺术的。直白的道歉，岂不是明着说老夫人小气，老夫人绝对不会接受戚氏的道歉。戚氏必须拐几个弯，暗示自己出身没安远侯府的好，戚氏不及杨夫人，戚氏的外甥不及杨夫人的儿子，再把老夫人明面上动怒的缘由拉扯上关系，这才算道歉。要是直说“哎呀母亲我说错话了，姑奶奶的儿子哪能比我外甥差呢！”，老夫人铁定连桌上装着果脯的碟子都得摔了出去。</p>
戚氏说完，原地低头站着，手上仍是紧按着冲动的沈静莲，以免她坏事。老夫人这才转过身子，讶异道：“二媳妇，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裙子怎么湿了？”</p>
蓦地又恍然道：“莫非是方才我太过用力了些？二媳妇，赶紧去换身衣裳吧！这衣裙弄湿了，教别人看了怎么是好？”</p>
“祖母……”沈静莲张嘴欲辩，方才分明是您老人家摔的茶杯啊！</p>
戚氏赶紧拉住沈静莲，道了声：“谢谢母亲体恤。”然后退下。</p>
戚氏与沈静莲退出了荣苑，戚氏才松开沈静莲的手，沈静莲忿忿不平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那小贱人都快爬到我们头上了，祖母还这般为难你，难道你还要忍么？”</p>
戚氏咬牙恨恨道：“不忍又能如何？我也必须得忍了！”</p>
难不成当众甩脸子给老夫人？那她以后在沈家还怎么个活下去了？就算她方才委曲求全了，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易过。</p>
戚氏身后的崔嬷嬷欣慰道：“夫人方才处理的很好，若夫人方才不是那般说来，恐怕老夫人要借题发挥了。”</p>
她终于不负戚老夫人所托，二夫人终于懂事了，不再像以前那般鲁莽行事了，她该放鞭炮庆贺了。</p>
“可是祖母竟许了杨家表哥给那小贱人……”虽然她并不倾心于杨加望，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杨加望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她的嫡姐沈静雪，很有可能嫁得比她还好！</p>
戚氏烦躁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别在我面前提这件事了！你若是嫁的比雪姐儿差。我以后在那群贵妇面前都没脸面了！”</p>
她何尝不想她的女儿嫁的比继女要好？可是——</p>
戚氏瞧了瞧自家女儿，抚心自问，她姿色不如雪姐儿，又不及雪姐儿懂事，讨得老夫人欢心，那她能怎么办？</p>
沈静莲闻言往戚氏跟着靠了靠。凑耳道：“母亲，女儿觉得明家的二公子不错，你觉得呢？”</p>
靖王爷的二公子，若能嫁给他，自然是比镇国公的庶子体面多了。</p>
戚氏不可思议的瞪着自家女儿：“你说明二公子？”</p>
沈静莲点头点得如捣蒜泥。</p>
戚氏脸色一沉。狠狠的敲了自家女儿额头一记，想要敲醒她的春秋大梦：“明二公子也是咱能高攀的么？城里头多少贵女巴巴的等着嫁他！就我所知已是有公主郡主县主对她慕名，更别提别个世勋家族的嫡女了！若你是有一长处。能让他另眼相看也就罢了，偏偏你还如此不争气！”</p>
想着沈静莲的性子这般不争气，只能低嫁，日后见了那小贱人说不定还要行礼，戚氏肚子便是窝火的紧，无处可泄。</p>
沈静莲一边呼痛一边叫道：“母亲，我再怎么不争气，也是从母亲的肚皮里出来的！女儿就是喜欢明二公子。即便是当妾我也愿意！”</p>
听到最后那句话，戚氏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沈静莲，仿似她从来不认识这个满口胡话的女儿。她阴沉着脸。低声吩咐道：“把鸡毛掸子给我拿来！”</p>
崔嬷嬷劝道：“夫人莫要动怒，小姐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p>
沈静莲偏生是个直肠直肚有话说话之人，不能容忍别人这般说她。大声嚷嚷道：“我并非不懂事！我就是喜欢明二公子！非君不嫁！”</p>
戚氏原本只想唬唬沈静莲，没想到沈静莲越说越离谱了，她黑着一张脸，接过丫鬟手中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朝沈静莲身上挥去：“非君不嫁！我叫你非君不嫁！我叫你愿意当别人的妾！我叫你喜欢明二公子！”</p>
沈静莲被戚氏打的生疼，抱头鼠窜，她一边逃，戚氏一边追，口中还嚷嚷道：“你打死我我也要嫁给明二公子！我就是喜欢明二公子！”</p>
到后面，沈静莲的声音已变成哭腔了：“哎哟！母亲！疼！明二公子！”</p>
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崔嬷嬷与几个丫鬟已经及时拦住戚氏，一边还吩咐道：“快堵住十一小姐的嘴！别让她胡言乱语！”</p>
沈家十一小姐大声扬言她喜欢明二公子，非君不嫁，即使是当妾也愿意……传了出去，沈静莲不仅会沦为京中上流圈子人们的笑柄，怕且是也不用嫁人了。</p>
除非，明二公子真的愿意娶她。</p>
今日她闹成这样，哪家公子会愿意娶她？别说公子，即便是那些夫人们，也不愿意娶这样一个泼女回家当媳妇，明二公子，虽有风度翩翩之称，也不可能做这般的傻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