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放眼望去,放烟火的大多是从贡院里出来的学子,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庆祝,有些人几乎在吵着架,而许多百姓喜欢凑热闹,在这人群中推推嚷嚷,一时显得极为壮观。
“别这样,妙妙,回去歇着吧,不要放了。”星辰将她手里的烟花拿走,递给了芸姨,说道“带妙妙回去睡吧,别跟着他们起哄。”
“我不回去,”江妙一把甩开芸姨的手,“坏人都死了,就剩下这一个了,我要看着他们!”
“别闹了,”星辰看了云辞一眼,江妙不认识他,不然也会将云辞看做害死她哥哥的人,可这天道轮回,命从天定,江妙哥哥的死和云辞并无关系,江妙不懂,她却清楚。
江妙不理她,扯过烟花钻进了人群,星辰刚要去追,云辞便牵着她的手腕,示意她看向城楼。
城楼灯光的暗处,赵五的脸若隐若现,一旁跟着赵子霖,赵子霖显然看见了他门,招手示意两人上去。
星辰瞥了一眼不远处李玉成一家,李玉成正佝偻着背,小心翼翼的给许曦儿擦着眼泪,他们那个由锦无派人救回来的儿子跟在身后,仿佛孩童一样大声哭着,栀媱站在不显眼的地方,默默的看着人群。
“阿辞,你先上去,我不放心妙妙。”星辰收回目光,回头将云辞的手放下,还没等云辞说话,人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沚茗犹豫了一下,叫道“殿主……”
“跟着她,”云辞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保护好她。”
沚茗只好点了点头,也随着星辰刚走的方向追去。
云辞刚走了两步,赵子霖从城楼上下来接他,扶着他的手腕担心的问道“没事吧?”
“没事,”云辞摇摇头,夜风中轻轻咳嗽两声,笑道“我已经好多了。”
赵子霖将他身上披风拢好,问道“辰姑娘呢?”
星辰出现作证时,是以旖旎苑辰姑娘的身份出现的,故而赵子霖也只叫她辰姑娘。
云辞看了城门一眼,忽然一笑,“可能是去看人群里的热闹了吧。”
“嗯,”赵子霖明知不是,见他这么笑着,也不好说什么,扶着他离开,说道“父皇在等你呢,先上来吧。”
“嗯,”他点点头,跟着赵子霖上了城楼。
赵五是刻意站在没有光亮的地方的,无论是百姓还是李玉成一家都看不见他,他身边除了赵子霖只跟着元宝公公,此时正目光深沉的望着他的方向。
他刚到了城楼,赵五便亲自上前,阻止了他想跪下的身子,对元宝公公说道“快来看一下小辞儿的身子。”
元宝公公领了命,伸手给云辞把脉,又翻起他的手掌看了看上面结痂后的伤痕,说道“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极弱,还是要静养。”
“还疼不疼?”赵五看了看他的手,又掀起衣袖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口,言语中有些心疼。
云辞摇摇头,“不疼了,让皇叔担心了。”
“朕担心倒没什么,受罪的是你自己,”赵五叹了口气,“你这双手好看,可别留了疤痕,去找蓝拂衣拿些药,好好休息。”
“嗯,”云辞点点头,被赵五牵着站在了城楼边缘。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李玉成在城门口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老,赵五忽然回过头,问道“小辞儿,朕对李玉成的处置,你可有什么看法?”
云辞看着城楼下的李玉成,又看见放着烟火的人群,说道“皇叔处置的自然是最合适的。”
赵五转过头盯着他,又问,“那朕对于廉的处置,你怎么看?”
云辞低声说道“于廉还未伏法,所以……”
“朕是说他的罪责,”赵五看向他的手臂,语气轻柔,问道“你说实话,这伤可真的是他做的?”
云辞道“是。”
赵五放下他的手,又问,“那子弗的毒,也真的是他下的?”
赵五早就去过了找子弗的府邸,云辞之前下的毒被星辰压制,但压制时间并不长,加上赵子弗不注意身体,毒性提前发作,他才在京城安生了不少。
赵子霖有些担心,云辞却面不改色的说道“是。”
“小辞儿,别怕,朕只是想听实话,就算你之前撒谎,朕也不会怪你的。”赵五尽量温声说道。
“我没撒谎,”云辞说辞不变,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赵五的言外之意。
“真的?”赵五终于有些不耐烦,希望他说出不同的答案,云辞却只是淡淡的说道“是真的。”
“你给朕跪下!”赵五突然动怒,大声喝道。
云辞听话的跪下,城楼的地上冰凉,上面石子凹凸不平,他刚跪下身子便微微踉跄了一下。
赵子霖没料到赵五突然生气,也立刻跪下扶着他,求情道“父皇,阿辞自然不会撒谎的,他说的我都……”
“闭嘴!”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五打断,赵五转头看着云辞,叹了口气,似乎还想给他一次机会,又问,“实话,朕不罚你,于廉到底有没有伤你,子弗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云辞只是跪在地上,却一言未发,晚风吹的他微微颤了颤,身上很快又疼了起来,他推开赵子霖,跪的更加笔直。
赵子霖心急如焚,赵五却只是看着他,见他不说话,目光便看向了城门外,说道“于廉在十三年前便做了朕的督察御史,他是什么样子朕清楚,不说老实也绝不敢对朕的皇子用下毒这种手段,你可知道诬陷朝廷二品大员是什么罪名?”
云辞依旧不说话,赵五又道“蓝拂衣才真的是一匹狼,你利用蓝拂衣,除掉于廉,做的是什么打算?”
“父皇……”赵子霖焦急道“元宝公公刚说了阿辞身上的伤要静养,这些话改日再说……”
“朕如今越来越觉得被蒙在了鼓里了,?”
“皇上若不信我,我便无话可说。”云辞低下头,微微咬了下唇,淡淡的说了一句。
“好,”赵五冷笑一声,道“在这里跪着吧,等你想清楚了,再跟朕说实话。”
“父皇……”
赵子霖想叫一句,赵五便带着元宝公公换了个位置,似乎听不见赵子霖说话一样,依旧在远远看着城门。
李玉成被侍卫驱赶着离开,他的手始终牵着许曦儿,许曦儿却盯着栀媱,一家人拖着手镣脚铐,叮叮当当的离开城门,人群中爆发出欢呼的声音。
终究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一腔怨愤的人占了上风,没人再记得李玉成曾为了这群读书人做过多少功绩,也再没人记得,他是最公正的官员,只是因为忠孝……自古难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