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不认识苏浩,可是屏幕上那个年轻英俊,脸上满是正气的上校,显然是站在自己这边。
他在帮我们说话,帮助我们向军部据理力争,甚至不惜触怒高高在上的那些将军。他还说,他会来救我们。一股难以言语的感动和激动,正在人群里默默流淌,顺着耳朵进入大脑,牢牢固定住困顿的思维。
我们并不孤单,我们没有被遗忘,有人会来帮助我们
是的,我们败了,败给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但我们已经尽力,我们没有临战逃脱,很多战友活活战死他们用生命掩护我们离开战场。活下来并不意味着逃避,死里逃生只是为了重整旗鼓卷土再来。下一次,我们会赢。一个面膛黝黑的老兵耳不转睛看着屏幕。他指着苏浩的影像,疑惑地问:“这个年轻人是谁?我从未见过他。”
旁边的准尉已经失去了左耳,他侧过身子,用没有被绷带包住的右耳对朝扩音器,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不过,有件事情可以肯定——他在帮我们说话。”
一个身材高大,肩膀上扛着机枪的下士咧开嘴,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我喜欢这家伙。至少他知道我们还活着,没有听从将军们的命令抛弃我们。呵呵!这感觉真不错。”
苏浩与军部之间的对话,通过公用频道迅速传播开来
很快,画面场景已经转换到争执最激烈的那一刻。
“从现在起,苏浩你再也不是什么上校,我现在就解除你第十一独立部队指挥官的权限。你以为你很勇敢?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不过是匹夫之勇!愚蠢透顶!什么见鬼的反击,根本就是为了标榜你个人的无聊宣传。我根本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你不过是在演戏,在捞取政治资本。我已经看够了你的表演,够了——”
当胖胖的军部副主席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苏浩破口大骂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溃败官兵眼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任何威严,没有号召力和公信力。恰恰想法,苏浩的名字也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让每一个对其陌生的人熟知。
“他叫苏浩。”
“我想起来了,他是第十一独立部队的指挥官,以前在庐江的时候,我远远的见过几次,难怪那么面熟。”
“没错,他早就发现战役计划有问题,向军部提出反对意见。可是那帮该死的家伙装聋作哑,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却把我们推到前面送死——”
人群拥挤却气氛冷清的公路上,顿时激起一片嘈杂混乱的咆哮。
“军部那帮混蛋有权力解除苏浩上校的军衔?谁给他们的权力?”
“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却在后面收拾我们的人。没错,我说的就是苏浩上校。他站在我们这边,他要救我们,军部的大爷们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我们一文不值,连泡屎都不是。”
“老子不干了——”
突然,一名面部有严重划伤的士兵愤然撕下领章,狠狠扔在地上,用脚来回踩碾着。
“老子再也不听什么该死的命令,我要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哪怕去当一个平民,也要比现在这种把脑袋交给别人掌握着好得多。至少,老子是在为自己活着。”
“他说的对。”
一名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士官抖索着嘴唇,耳光阴沉,挣扎着低吼:“上面那些人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他们总是对的。我们就是他们的垫脚石,战死了也无所谓,明明知道计划有漏洞,被当面指出仍然固执己见……他们当我们是什么?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狗吗?”
旁边,一个只剩下右臂的上尉走上来,扶住士官的肩膀,语调铿锵:“你说的不全对。至少还有人帮我们说话,这个世界上不全都是瞎子和白痴。听我说,现在和以前不同,脱下军装成为平民不是什么好主意。我想,你们应该清楚难民的遭遇,你们都看到过城外那些平民。他们的处境比我们更糟。相信我,那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受伤的士兵脸色一片涨红。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喊叫声显得尖利刺耳:“那你说该怎么办?继续呆在这儿等死?还是回去以后听凭军部那些人发落?到头来,我们一样还是会被他们抛弃。”
刘江源默默无语看着这一切。他偏头看看旁边,发现方晨眼里同样也是充满担忧,还有显而易见的怒火。
“至少,我们有选择指挥官的权力——”
独臂上尉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忍住伤痛,抬头看着竖立在远处的临时屏幕,咬牙切齿地说:“我会选择加入第十一独立部队,在一个能够为我们说话,能够在关键时候帮我们拼命的指挥官手下。哪怕只是当一个普通士兵,老子也干了!”
刘江源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这些话深深触动了他,影响到他的情绪。
独臂上尉很快发现了站在人群里的两名师长。
他吃力的走过去,脸上带有微微的歉意。
“师长,我绝对没有想要贬低您的意思。”
上尉的话语指向刘江源:“我只是就事论事,您跟军部那些家伙不一样。我们只是觉得愤怒,想要得到公正的待遇。我……我……”
方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地笑笑:“我明白。苏浩上校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他体恤下属,你只是想要引导情绪,不让他们产生更多的负面想法。”
上尉感激地望着方晨,用力点着头。
“好吧!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最好还是留到以后再说——”
方晨朝前走了几步,站在足以让大多数人看见的位置大声呼喊,声音清晰而洪亮:“章盛飞司令官已经战死了”84集团军的指挥系统已经瘫痪。按照军部的命令,我们只能沿着公路撤向邻近战区。大家都很清楚,那些变异生物就跟在我们后面,它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不管你们有怎么样的愤怒,对军部的决定感到如何不满,现在都不是计较的时候,更不可能具体追究某个人的责任。我们必须活着离开这儿,必须尽快赶到新南阳基地。记住一——没人会顾忌死人的诉求。要报仇,要泄愤,要找上面那些该死官员的麻烦,就必须拼尽全力活下来!”
话音刚落,刘江源已经抓起摆在地上的一门单兵机炮,冲着人群用力挥舞着手臂。
“现在,让我们走吧!加快速度,争取今天晚上就能赶到新南阳基地。”
黄昏时分,血红色的夕阳从天空斜射下来。它染红了整个大地,把同样的颜色涂抹在云层表面,用最后的余温炙烤着一切。
高速公路路基上倒翻着一辆“夏利”轿车。它原本是横躺在公路上,因为战时需要,被清障车高高掀起,直接推下路基。
沿途,两边路基斜面和邻接的田地间,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车辆残骸。病毒爆发的时候,它们被各自的主人遗弃,堵塞路面。现在,又被拖离,推倒。在风吹日晒下,很快褪色、生锈、变成一堆满目疮痍的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