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朱柏才朝着郑沂拱手道“这里没有王爷,也没有紫虚子,只有画友二人而已。故人大驾光临,朱柏未能下车迎接,失礼了!我们这次一别,或许便无相见之日,今日朱柏在路边野外置一席酒水,专侯老友,为老友践行。”
郑沂大笑,道“小友的酒水老夫岂能不喝?该当满饮!”说罢,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郑沂一抹白须上沾着的酒水,眼睛微眯,长长叹息一声“好酒——!纯酿的米酒,蕴藏着岁月的味道,能让人想起稻田里的稻子在风中翩翩摇曳的画面。”
“每个人的心境不同罢了,咱却从这酒里品出的是江底深幽寂静的冰凉。”朱柏生放下酒杯,微微笑道“这是先帝赐下的御酒鹤年,能合老友的口味,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等好酒,郑某生受了。”郑沂抚须而笑,望了朱柏一眼,道“难怪,当年边文进向老夫好一通吹嘘。你这势利眼,真是看人送东西,老夫的画技虽然比不过他那‘禁中三绝’,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比过的。”
朱柏笑得尔雅,嘴里也是丝毫不留情面,“别说边文进了,你那画,连咱都比不过,还好意思喝御酒?这次也就是看在你这老头离栈归乡的份上,才用来招待一下你。”
郑沂闻言立马瞪起了眼睛“老夫浸淫画道三十余年,连你这小子都比不过?敢不敢现在来比上一比!?”
朱柏摇头叹息道“你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好胜心还是如此之重,咱可是个修道的人,没你那么强的胜负心,眼下有菜有酒有知己,正当畅谈,何苦执迷不悟?”
郑沂一愣,随后哈哈笑道“不错,老夫空活了几十年,临了反而不如你这小子看得清楚,老夫确实是太执迷了,还没有将你们这些个藩王清理完毕,就倒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唉,太失败了!来,给我这失败之人满上!”
朱柏笑着给郑沂斟满,郑沂仰头一饮而尽,有了朱柏这样的故人送别,这回再仔细品尝这鹤年美酒,却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滋味。
暖心的感觉。
郑沂打开左边的车窗,散了散车内冰块积蓄的冷气,望着那车外秋风扫过,树叶纷纷落下,枯黄的落叶,一片、两片,轻飘飘地飘落在地上了,仿佛他的一生,慢慢地随风飘荡而去,心里感触良多。
朱柏也喜欢秋天,这或许是文人的通病,因为秋天是悲伤的、是耐人寻味的,是含蓄蕴藉的,它经历了冬天的寂静、春天复苏、夏天的热情,不再追逐繁华与赞誉,而是静悄悄地融入那淡淡的秋色当中。
如果说朝堂,那便也如同四季的轮回,初入庙堂的锋芒毕露,名扬天下的光宗耀祖,淡泊心性地离开权力的中心,最后慢慢地老去。
正如这春夏秋冬四季一般,永恒的轮回。
朱柏对于世间与朝堂看得很清,朝堂是个追逐场,权力场,名利场,也是罪恶的深渊,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沉浸在权力之中无法自拔,也有人为了施展心中抱负和世间的公义而不断追逐,但所有人都终究会老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