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瑞神情怅然而凝重,语气里有些惭愧和挫败。
“我总觉得自己所学已足够,可军营里的将领,哪怕只是个小队长,武功都比我好。难怪姐夫总说我太过轻狂自负,不许我上战场。”
不得不说,在军营里呆的这两个月,萧瑞还是很有进步,知道反思了。
“所以啊,你更应该好好学武,研习兵法策略。”季菀温声开导,“你别看你姐夫现在率军打仗威风赫赫,他在你这个年纪,也吃过不少苦头。你以为他一入军就上战杀敌?在那之前他可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巡逻兵。剿山贼,灭水匪,从失败者提取经验,历经无数战役,才走到的今天。”
她拍拍萧瑞的肩膀,道“阿瑞,你现在太年轻,又是在所有人的簇拥夸赞中长大的,难免心中骄傲自满。再加上一腔热血,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受不住打击,这些我都理解。年轻人嘛,其实就是要多经些事儿才会长大。你姐夫一番苦心,都是为了你好。”
“菀姐姐。”
萧瑞扬眉,“明明你就比我大两岁,可有时候说话的口气,像给我授课的老学究。有点…”
还没想到该怎么形容,脑袋就挨了季菀一个钢镚。
“两岁怎么了?大你两岁也是你姐。”季菀轻哼一声,端着长者的姿态教育他,“你姐姐跟你不一样,你是从小养在富贵乡的公子哥,我可是从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人间百态,我差不多已阅尽。你呢,初生毛犊不怕虎,还早得很。”
……
陆四爷知道自己是不能上战场了,就安心养伤。萧瑞自从听了季菀的话后,感悟颇多,时不时的借着探病的旗号过来请教陆四爷。
他和陆七郎年纪相近,公子哥的架子也被磨去不少,陆四爷便拿他当自家小辈看,也就没藏私。一来二去,萧瑞倒是和陆七郎混熟了,称兄道弟起来。
两人正逛园子。
“我从小在京城长大,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刚来北地的时候,也不大习惯。不瞒你说,我水土不服,当天就上吐下泻。被我父亲嫌弃了好久,说早该带我来北地体验体验民生疾苦,省得天天窝在家里养得身娇肉贵,跟个女人也似。”
陆四爷就两个儿子,嫡子给四夫人护得跟什么似的,养得金尊玉贵没半点男子气概。他看了生气,稍微严厉点四夫人就哭闹埋怨。他没办法,索性就不管了,专心培养庶子。见不得陆七郎半点女气,见他身体不适,半点不心疼,反而指着鼻子给骂了一通,然后将儿子丢去新兵营操练。那股狠劲儿,让人怀疑陆七郎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
萧瑞笑笑,“四叔是对你寄予厚望。”
两家本是姻亲关系,他住在国公府,又在陆四爷跟前学兵法,便随了季菀的称呼,叫陆四爷一声四叔。
陆七郎从小被陆四爷严苛培养,是个能吃苦的,倒是也没抱怨过。
“咱们明天去策马吧,也让我看看,你骑术如何。”
“好。”
萧瑞颔首。
两人说说笑笑便想去凉亭坐一会儿,冷不防一个丫鬟提着水桶从旁边小路里走出来,没看到他俩,跨出路口就撞到了萧瑞身上。
萧瑞下意识的后退。
哐当--
木桶倒在地上,水哗啦啦的溢满了青石地板,还有一些溅在了萧瑞的衣摆上,颇为爱干净的萧大公子立即就皱了眉。
陆七郎已斥道“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心中则疑惑,府里怎么会有这么莽撞之人?
小丫头似受了惊吓,连忙伏跪在地,连连告饶,“奴婢该死,求公子饶命…”
负责园子的管事嬷嬷很快就来了,一眼见到这清静,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两位公子赎罪,这丫头手脚粗笨,冲撞了两位公子,老奴这就带下去好好调教--”
“等等。”
萧瑞突然出声。
他看了眼方才花丛掩映的那条鹅卵石小路,花丛不过半人高,完全不够遮挡视线。而且他和陆七郎一路走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那么明显,这丫头不可能没听见。正常情况下,就该放下木桶,退后行礼,却这般莽撞的冲出来…
萧瑞在军营中的确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但他也是世家公子哥儿,大宅子里那些腌臜事儿,他不是没听过。
陆家家教严,这他是知道的。陆七郎还没娶妻,不可能近女色。那这个丫鬟,便是冲着他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语气淡漠,仔细听,却有一股子寒意。
陆七郎听出来了,但那小丫鬟没听出来。她颤颤的,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娇柔的脸和楚楚泪目,“奴婢采薇。”声音娇娇弱弱的,有一股子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勾得人心尖发痒,似担心萧瑞不知她名字是哪两个字,又道“诗经中的那个采薇。”
还是个念过书的。
萧瑞嘴角噙起几分讽刺,眼里却是滔天怒火。
他身边的陆七郎和站在采薇身边的嬷嬷早已黑了脸。这丫头表现得如此明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是负责园子洒扫的?”
这话是对管事嬷嬷说的。
管事嬷嬷听出了他的怒火,脸色僵硬,“是,少夫人吩咐种植了许多新品种,她负责修剪浇水。”
萧瑞嗤笑一声,“浇花浇到人身上来了,可真是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