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书生在这帮江湖中人来回穿插,如同蝴蝶在花丛间飞舞,既悦目又残忍,朱月影感到坏书生之所以能够排在四大凶徒之首,多半就是因为这种杀人无情的狠辣。
等到坏书生再次坐回他的座位时,整个酒楼上除了朱月影外,再无一个站着的人,而这十多人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准备宰了坏书生,如今却全都横尸就地,坏书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倒了杯酒喝了,他问朱月影:“你怎的不喝?吃饱了么?”
朱月影瞥见自己酒杯中溅了几滴血迹,心中泛起恶心的感觉,他勉强点了点头,坏书生说道:“既然吃饱了,咱们就走吧。”
两人走下楼时,看到两人的人纷纷躲闪,好像离他们近一点都会被杀了一般。
就连掌柜都躲在了柜台下面不敢出来,两人走到酒楼门口,坏书生说道:“吃饭还没给钱呢,那和无赖又有什么分别?”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向后一扔,正好落在柜台上,坏书生这才当先走了出去。
两人均心知肚明,光天化日下酒楼中发生这么惨烈的命案,定然是麻烦不断,两人直接出了城。
到了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朱月影问道:“康兄好辣的出手。”
坏书生笑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朱月影摇了摇头:“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有些事没必要下杀手,那可是十多天性命啊。”
坏书生笑容敛去:“这只能怪他们自己,他们要杀我在先,又用歹毒暗器先行偷袭,我常若不杀他们,就要死在他们手里,你明知道这些,却还能怪到我身上,我对你的看法可就有些改变了。”
朱月影说道:“以康兄的武功,想要制服他们乃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坏书生说道:“这可真是笑话奇谈了,他们想要我的命,我还要心生怜悯?制服他们?为的什么?为的他们明知没有我作恶的证据,还要非杀我不可?为的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我感恩戴德?我原本以为你也是个痛快人,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我可就要对你失望了。”
朱月影无言可答,坏书生说得没错,只不过他自己接受不了罢了,他将这事放在一边,问坏书生:“那个什么叫做伍司晨的,奸淫邻人妻子,可是真的?”
康长恨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何曾见我说过谎?”
朱月影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他死了也是活该。”
康长恨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死了活该,那那些想要为他报仇血恨之人呢?”
朱月影一时回答不出,内心感到回答该死也不对,不该死也不对,只好闭口不答。
康长恨说道:“人无论做什么事,总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同,我不喜欢找理由,今日酒楼中这些人要杀我,那么被我杀了他们也是活该,不过其他人不知真相,自然会将这次我为了自保的所作所为当做滥杀无辜。”
朱月影点了点头,自己认为他出手过于狠辣,可是世人认定他是滥杀无辜却也不妥,坏书生是个极有魅力的人,自己和他相处时间长了,对于是非观念就变得有些模糊了,他不禁想起自己,自从入伍跟着周帷幄一来,所杀的都是侵犯国土的鞑子,他们据说是为了水草,为了活命,为了和上国通商贸易,甚至可以说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带兵来犯,他们何尝不是有着正当的理由?即使仅仅为了侵略,也不过是极少数人的想法,大部分底层的士兵不过是在服从命令而已,又何其无辜?
不不不,他们屠杀百姓自然不对,朱月影心道,战争带来的只会是灾难,受苦的只会是百姓,可是他们驻军所作所为就一定是对的么?路达远率领叛军反叛,谭豹奉命前来剿匪,许诺沙忠利种种好处,得知了路达远的下落,然后将其杀死,将叛军击败,对于朝廷来说,谭豹非但无罪而且有功,但路达远就该死?
是非,什么才是是非呢?
朱月影越想越是糊涂,如果沙忠利认定他们叛军和朝廷军谈和之后,朝廷军会卸磨杀驴,偷偷地将这些匪首再捉来杀死,或者用苛捐杂税折磨他们,那么他的背叛又能说他是错?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活命而已。
坏书生似乎有种魔力,再将朱月影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旦掉落,就会彻底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