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驹去牵那匹名为重影的马时,魏相如请伏缨上座,并命人奉茶,两人互道了姓氏,魏相如称伏缨为伏公子,这还是伏缨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他,心中甚为欢喜。
尽管魏相如已经十分有钱,可是他毕竟是个商人,遇到大主顾上门时,表现得尤其客气。
伏缨问道:“说来唐突,刚才我见有十多名官兵前来,想必也是来买马,既然是买马,魏场主为何却愁眉苦脸的?”
魏相如叹道:“官兵价格出得太低,想用马驹的价钱来买好马当军马,若只是十匹八匹马也就算了,送给他们也是无妨,但他们一买就要两三千匹马,我哪里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损失?”
伏缨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他们出的价钱低,魏场主不卖便是,难道他们还敢强买不成?这跟强夺豪掠有什么分别?”
魏相如苦笑道:“你可知道,这些官兵都是平阳卫的,如龙马场既然在平阳,又怎敢不服平阳卫的命令?就连知府那边,对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偿若他们真要是一文钱也不给,直接牵走我两千匹马,我又能去找何人去告?我这个牧场经营起来十分不易,几代人才积累起来的,我可不能自我手中就这么没了。”
伏缨叹道:“这些官兵真是堪比劫匪,恐怕劫匪比他们还要仗义些。”
魏相如道:“伏公子,我和你一见投缘,才这么跟你说的,而你所说的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可以,出了这个马场,千万不可乱说,否则遇到小人举报,没的惹出一场祸事来。”
伏缨想不到魏相如竟会在此刻还能想到自己,心下颇觉感动,又为官兵强买牧场的马感到不平,他问道:“不知魏场主准备怎么应付此事?”
魏相如道:“我在平阳府认识几个做官的,明日我过去打听打听,这些人有没有跟平阳卫的官兵相熟的,托他们给送送礼,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价钱出高点,让我少赔些,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总之,实在不行,我就当这几年挣的钱遭了瘟了。唉,总比和他们作对要好些,这些当兵的,一旦激怒了他们,我们马场说不定有覆亡之祸。”
伏缨不忿地说道:“没有王法了么?官兵就能明抢么?”
魏相如道:“自古以来,谁有兵力谁说了算,朝廷又宠着他们,我们天大的祸事,他们那边三言两语也能化解,所以我们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伏缨感到世道不公太多,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时那个叫做魏驹的,将马带了来,魏相如长吁一口气,对伏缨道:“伏公子,这时我的麻烦事,别因此让伏公子心中不痛快,来,咱们出去看马。”
来到屋外,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外面,这马身高腿长,比那匹“乌云踏雪”要瘦俏些,却更有精神,魏驹带马过来后,根本不用去牵缰绳,马儿也不逃走,见到这么多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畏惧之色,反而显得十分悠闲。
光看这马的气度,便令伏缨心折,通常牲畜没有不怕人的,特别是一大群人走过来,它们通常都会躲在一旁,这匹马却没有躲闪,表明这马十分通人性。
魏相如勉强笑着为伏缨介绍:“伏公子,你别看这匹马并不如何肥壮,却有着惊人的耐力,偿若和别的马比脚力,头三十里地,它未必是跑得最快的,但到了后来,这匹马会越来越快,超过所有的马,偿若到了三百里之后,更无别的马能够追得上它,你可知道它为何被起名为重影?”
伏缨不明所以,胡猜道:“难道是因为它跑起来有几个影子,重重叠叠起来?”
魏相如笑道:“并非如此,重影是指它长力惊人,可以一口气从清晨跑到夜晚,白天有一重太阳的影子,晚上有一重月亮的影子,故而起名叫做重影。”
伏缨走过去,看着匹马毛色油光闪亮,绝非是用什么染料染上去的,而魏相如所介绍的马的有点,也都是掷地有声,和那贾老倌所言不同,伏缨一见到这匹马就心生喜欢,当然,他的喜欢不能代表什么,他见到那匹“乌云踏雪”时的喜欢可不必现在少。
魏相如见伏缨用手抚摸着马背上如水一般光滑的皮毛,对他说道:“这匹马的年龄也不大,壮年时尚未到,伏公子买下它,它只会越跑越快,不像有的马,现在跑得快,不过已是壮年之末,往后越跑越慢,跑不了几年就跑不动了。”
伏缨对魏相如所言越发信任,因为他言之有物,让人明白马的好处,他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匹好马。”
魏相如道:“伏公子也是位佳公子,是位少年英雄,正所谓好马配英雄,伏公子骑着这匹马更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