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是创派之祖,不论出身。但翠玉宫创建之后,可一直是孔、古、鬼等几个族世家在支撑。这也是其后为何掌门都是以人为主。这是天地自然之法,无论祖师是否有意安排,都会如此。”
当时的连菱无言以对。秦尊阳当年虽然实力极强,但也不是以一人之力能单挑全天下的神。所以他能成功开创翠玉宫一派,确实有孔、古等几家投入的支持在其中。
后面之所以看起来这几个族大家在翠玉宫中占据了支柱地位,是因为这些家族本来就背景深厚,有着源源不断的资源支持。
而且这些家族的人在翠玉宫中修道,各自自成一脉,抱团起来占据了翠玉宫中最主要的利益,其他没有背景的各家弟子天然就收到排斥,自然要差上很多了。
连菱从不认为这是什么天地自然之法。尤其人虽然天资出众,愿意入玄门吃苦的却越来越少。反而那些出身卑微的土族人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强。
但看到眼前这个曾经也满头青发、英姿勃发的人物,竟然已经双鬓斑白,双眉间和眼角尽头都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皱纹,脸上也多了很多星星点点的黑痣。连菱忽然意识到,这位一直在她心中如同神一般的师长竟然老了。
他紫府圆满之后再无寸进,应该是被卡在金丹之前了。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静待寿元不断流逝,直到老死为止。
连菱没有再说什么。和一个老者去争辩一个观点是没有太大意义的。老人对自己的观念秉持都极为顽固,那是他们人生的最后寄托。你非要去摧毁了它,无异于将他们提前送进坟墓。
对孔度的要求,她勉强虚与委蛇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后来她与鬼玄阴的决战之中,她确实认真考虑过故意输掉,把掌门的位置让给鬼玄阴。然而玄门高手之间的对决,能用于思考的机会其实是很少的。尤其是双方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除非是她一开始就直接认输,否则后面她能决定的空间就太少了。
等他们开始动手,转瞬之间的一念,就决定了生或者死。她自认还不能死。她要保护妹妹一辈子。如果她死了,那天资愚钝的妹妹虽然已在玄门修道,将来也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
所以她只能倾力一战。还没有到她能掌控胜负的机会到来,她便已经胜了。
结果便是她在掌门的位置上坐了三十年,而鬼家、孔家、古家和她变得水火不容。孔度在那之后也再也没有见过她。即便她自己到五行宗来求见,孔度给她的也只有两个字:“不见。”
好像他们之间就此恩断义绝了一样。这让连菱觉得无奈。即便如此,孔度也依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就是一命还一命她也是愿意的,如果没有妹妹的牵绊的话。
已经是四十多年过去了,这间书房的陈设和她的记忆中竟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只是一切都更古旧了一分,就好像岁月给它们都涂上了一层古色古香的漆。
连菱走进这里的第一步,就觉得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当年那位越来越年老的师叔,正盘坐在低矮的榻上,将玉简摆在面前的木案正中,手握一线灵机,如同持笔一般,一边录写着记忆,一边温习和反省这一天的所为和所得。
但他人不在。他人虽然不在,榻后的书架上,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历年以来的心得和记录。连菱的目光从下往上,搜寻着她想要的那年历史的记录。
这些日记的排布很有规律,但并不是按照日期顺序的。一般人即便到了这里,也只能一枚一枚玉简地去翻找。但这对连菱不是问题。她四十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还不算是外人,本来就常常翻阅这些孔度留下的修行的心得。
孔度的这些日记也并不都是可以直接阅读的。有不少和修行无关的私事的记录上便加上了神识禁制。理论上只有孔度本人才能阅读。但对现在的连菱来说,她有金丹之力,这些紫府修士下的神识禁制可以轻易被她破开。
“坤元二十四年,六月十七日。”
连菱将一枚玉简握在手中,注入了一丝法力。缥缈的光影开始在四周流动起来。孔度在其中录下的记忆开始在四周显现出它本来的样子。
连菱感觉自己跪坐在了榻上,而桌案的对面,则赫然坐了一个人,正在与自己谈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