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屹紧咬了牙关,不敢呼痛,只低声哀求道:“求母亲三思,芸娘的性子太跳脱,沉不住气,如若被选中进了宫,只怕……”
老太太怒喝道:“你媳妇儿做出的事情,已然无法挽回。你说,以莹儿的身体,能立时产子过继给左家?如若你争气,我们左家怎会沦落到无人承嗣的难题上?”
她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烛光映照在她面颊上,其上每一条沟壑都是她为了左家用尽半生心力的证明。
她颓然半晌,继续交代道:“明日喜宴,你同你媳妇儿,要在所有人面前,咬死这亲事从来都是定的莹儿和苏家哥儿。”
她问向左屹:“左家哥儿可已知真相?”
左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听闻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该是已知了。”
老太太问道:“你估摸,他可会轿前毁亲?”
左屹摇摇头:“这孩子看着性子温良,实则自小寄人篱下,看尽了旁人眼色。他寒窗苦读近二十载,为的就是拼个前程,为他和他母亲仗势。他负担太重,只会打落牙齿活血吞,断不会做那毁亲之事。”
左老太太点了头,道:“你去吧,便按我交代的这些去做。芸娘进宫的事……官宦儿女的亲事从来就不是为了情爱,她如要埋怨,也只能埋怨自己投错了胎……”
左屹恭敬起身,点头道:“母亲莫急,孩儿去了。”
左老太太撑住扶手起身,踉跄行了两步,低声道:“明日喜宴之后,便由你媳妇儿掌家,自此我再不过问世事,我老了,也累了……”
飘摇烛光里,老太太弓着背慢慢出了前厅。
左屹微微湿了眼眶,长出一口气,对着老太太磕了一个头,起身匆匆去了。
芸娘院里,万事已备。
芸娘向彩霞叮嘱道:“你留在府里护着我娘,千万莫让她受欺负。如若有任何人胆敢造次,你就痛快打回去。万事有我。”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道:“平日各下人,该打赏就打赏,花些银子买个安定,值得。日后你每个月来向我支一张银票。”
彩霞红着眼圈接过银票,道:“小姐便是不说,护主也是奴婢该做之事。韭菜和蒜头不会武,主子去了苏家,若苏夫人给你脸色,主子千万要忍一忍。”
芸娘扑哧一笑,捏了她脸蛋一把:“你怎地像我娘一般啰嗦。”
此时外间已响了三声梆子,预告着凌晨近在眼前。
芸娘道:“快去睡去,明儿还有的忙。”
彩霞便侍候着芸娘躺下,掩了床帐,吹熄灯烛,蹑手蹑脚掩上门,去耳房睡了。
夜如往常一般的静寂。
然而又仿似静的格外异常。
有些人以为事情如预想一般推进,然而城府更深的人却已预知了真正的未来。
鸟雀啾啾,树梢上停着一对喜鹊,一大早就叽喳个不停。
天还未亮,芸娘便被李氏唤醒,迷迷糊糊中被泡进了香气四溢的浴桶中。
浸泡过一刻钟,她又被捞起放在炕头上,被侍候着穿上崭新的胸衣、小裤、中衣、夹袄。
最外层的喜服不急着穿,铺平放在一旁榻上。等挽过面,上过装后,再将喜服穿在身上。
提前定好来挽面和梳头的“大全福人”,是左家旁支里一位家庭和睦、儿孙俱全的婆子。
那位婆子诸事都好,只是性子有些慢,诸人等到天边已现了鱼肚白,也未见有什么婆子进来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