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面色苍白,披散长发,刘海低悬眉间,笼住了一汪清泪。
过堂风顺着门廊吹来,她的发尾随风而起,飘洒在中衣上,令苏陌白生了错觉,仿佛风再大上一点点,便要将那少女吹走。
芸娘再也往前走不动,她软软靠在门板上,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陌白。喉间哽的仿似顶着一块硕大石块,半晌方挣扎着问道:“你,可是,早就知道?”
苏陌白的心仿似立时被人一把掏出来,只牵牵连连的掏不尽,在疼痛的同时还被用力的往外拽,心肝肺便一起被拽了出来。
他胸腹里空荡荡的没了东西,便是心在疼,却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那颗心。
他对着她喃喃道:“芸妹妹……”
芸娘再喘了两口气,执着的问着:“你早就知道?你愿意的?”
半个院子站满了左家旁支,皆用看猴戏的目光观赏着眼前这一幕。
曾经横插一脚断了他们“过继”的心思、要继承左家财产的江宁来的泥腿子,平日里威风八面,招惹了旁支们多少的嫉恨,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简直大快人心。
有泼辣的妇人上前一把推开芸娘,叱道:“小娘养的就是小娘养的,不懂礼数也就罢了,连脸皮都不要……”
芸娘抵不住这点力气,咚的一声摔在了门边。
苏陌白失声道:“你莫碰她!”
那妇人讪讪退下,口中却辩解道:“装什么柔弱,小娘那一套学的极精通。”
芸娘扶着门板缓缓站起,眼睛却不看那妇人,只盯着苏陌白:“你说……你说了我就信……”
苏陌白定定的望着芸娘。
说什么?到了如今的地步,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他有母亲,有前程,有抱负。
他不能不顾一切的悔婚,或是带了她私奔。
没错,她说的对,他在成亲前已知道。
他不愿。
然而终究,是他亲自穿了吉服,骑上高头大马,前来左家迎娶了旁人。
他见到那些手持长杆、高大威猛下人们,他们行止果断利落,步伐矫健,哪里又是真正的下人。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武艺在身的下人是用来防范谁。
他脑中无数遍想着芸娘被拘禁在那小院是如何的凄惨,然而同时他还能彬彬有礼、文思如泉涌的说着“催妆”的骈文,引得众人抚掌叫好。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的目光终究一移,避开了她的目光。
兔笼从芸娘手上滚落,笼门洞开,那肥嘟嘟的兔子立时蹦跳出来,只踌躇了几息,便从人脚间钻过去,扑在了门槛处的左莹裙边。
芸娘缓缓点点头,似是失了魂一般,喃喃道:“祝二位,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一口腥甜涌上喉间,她紧咬牙关,强行咽下,转身一步步往门外而去。
没等过几息,外间由远及近传来咚咚脚步声,有丫头急切的声音传来:“主子,可找到你了……”
未几,那声音由急切变成了惊呼,不知什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疾风吹来,初春早杏惨白花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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