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姑娘叹了口气,说道:“不着急,再看看。”
老实说,她突然有些犹豫了。
不要以为是她善心发作,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女人总擅长第六感,聂姑娘也不例外,但她又不是普通的女人,所以从不相信自己擅长的第六感。
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冲出密林的时候,那个她最在意的男子,突然一招手,车队停了下来。
“休息一个时辰!”
聂姑娘长吁一口气,即便隔着老远,她也听到了这声中气十足的命令;这个命令,也给予了她思考的时间。
动手?
不动?
那隐藏在密林里的眸子,闪烁不定。
许墨对着前方的密林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走下马车,来到一处树荫下;柳青芙递给他一支水壶,却被他笑着推开。
“不用了,我有。”
他自顾自的从腰间掏出自己的鹿皮酒囊,一口灌了下去。
烈,
酒很烈,
烈酒灌进口中,就像火烧一样,却又透着一股畅快淋漓的凉意。
酒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饮料,寒冬腊月,可以御寒;茵茵夏日,可以去暑;积郁之时,可以借酒消愁;喜悦之间,可以以酒助兴;男人喝酒之后,愈显豪迈,女人喝了,更加妩媚。
但许墨此刻灌下一口酒,却不是因为上述任何一种原因。
酒是最好的止吐药,可以让人见到尸体时,不至于吐出来,每一次杀人之前,他都会喝一口酒。
烈酒,
越烈越好。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寻香望去,顾凌波正坐在一一堆篝火钱,用剑穿着一只兔子,小心翼翼的翻转。
火是刚升起的,不够旺,兔子半边焦黄。
许墨走了过去,缓缓的,腰板挺得笔直。
顾凌波似乎已将全部的精神,放在剑上的兔子上,哪怕高大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也没有半点反应。
顾凌波好吃,当她做吃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也惊动不了她;很快,兔子全身烤的焦黄,滋滋的向外冒着油。
香气越来越浓,许墨忍不住吸了口气。
“好了吧。”他问。
顾凌波理也不理,自顾自的翻转着剑身,那认真的模样,就像对待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再烤就焦了。”许墨皱着眉头,淡淡的道。
“焦了就给你吃。”顾凌波道,叹了口气:“可惜了,你打扰了我,若不打扰我,一定会做的更加完美。”
许墨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就算我不打扰你,也会有人打扰你。”竖起耳朵,静静倾听,仿佛听到了一片夹杂着杀意的呼吸。
脚步嘈杂,连成一片。
来了吗?是时候了,许墨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顾凌波的那只兔子,终究没有烤好,伏击到来,阴山群盗出现,山路中央,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一眼望不见边。
其中补身六七层的武者,占据绝大多数,还有一些补身大圆满的武者掺杂其中,领头的五位姑娘,正是聂姑娘的和她手下四婢子。
“我们又见面了,许公子。”聂姑娘落落大方的走了出来,笑盈盈的瞧着许墨,似要将他看个通透一般。
许墨无奈的一笑,回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他低着头,语调低沉,“你不该来的。”
聂姑娘秀眉一戚,幽幽的道:“我为什么不该来?你不想见到我吗?”
许墨看着那摇动的旌旗和出鞘的刀兵,道:“不想。”
聂姑娘冷哼一声,紫电般的眼睛在许墨脸上扫过,说道:“是怕了我吗?”
许墨眼睛凝望着天边飞鸟,显出一排茫然的神色,对聂姑娘的问题充耳不闻,似是心中在思量着什么,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连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一般。
若不是他的眼珠还会动,聂姑娘几乎怀疑站在前方的,是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像。
聂姑娘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来,到谁让你赢了我,我不但失去了三件宝物,还没得到玉佩;我不甘、不愿,不会罢休,所以来了。”
许墨回过身来,凝望着聂姑娘那白玉一般的面颊,幽幽的道:“看来这战无法避免了。”
“不!”
聂姑娘摇摇头,眼神里,出现一瞬间的动摇,“如果你走——”
话未说完,便被许墨打断:“此事休要再提,还记得我说过吗?没有什么东西比宗门的荣誉更加重要。”
聂姑娘的眼神一凛,目光含煞:“所以你是一定会阻拦我了?”语气森然,便是六月天,也能感觉到自她口中冒出的寒气。
对于这个赌斗胜过她的少年,聂姑娘的心思是复杂的;她三岁学剑,如今已有十三年,一年前悟得半步剑意,自以为同年龄的剑客中,已无敌手,却不想遇到了许墨。
那一手快剑的剑意,快到了人眼也无法捕捉到剑的痕迹;那毁灭的感觉,让她为止颤抖。
当剑意出现的那一刻,聂姑娘就明白自己输了,甚至生死也由不得自己,但对面的这个少年却没有乘机刺穿她的咽喉。
只是毁了她的剑。
用剑意毁了她的剑,将她的剑,震成了碎片。
聂姑娘明白,如果自己不能战胜他,终其一生,在剑道上都不会有任何突破,所以她来了,再次站到了许墨的对立面。
“你还会手下留情吗?”聂姑娘幽幽的道,一双眼睛,不离许墨左右。
许墨双手藏在袖中,摇摇头。
“不,我不会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讥讽而冷酷。
聂姑娘大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