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首相府。
奕?放下电话,有些郁闷的看了肃顺一眼,道:“说是等下再打来。”
等下再打来?肃顺疑惑的道:“莫非是还有其他紧要事情?”
北方数省旱情严重,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事更大更急?奕?沉着脸没吭声,如此大范围的严重旱情,赈灾所需要耗费的银子少说也的数千万,仅靠朝廷绝对赈济不过来。
他心里很是有几分郁闷,怎么事情都赶一块了,先是世界性的经济危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定国内经济,居然又冒出一个秧及数省的旱灾,简直是没完没了。
见他不吭声,肃顺缓声道:“虽说近几年来元奇正在逐步的淡化在赈灾中的地位和作用,但如此大的灾情,元奇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就怕元奇有心无力,五年计划耗费了四亿白银,新近又向美利坚投资两亿白银。”
听的这话,奕?心里一紧,他当然清楚元奇不会袖手旁观,否则也不会打这个电话,但如果元奇资金周转不过来,没有能力赈济,朝廷该怎么办?
如此大的灾情,如果赈济不力,内阁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朝野上下群情汹汹,他这个内阁总理大臣将会首当其冲,甚至有可能因此提前灰溜溜的下台。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惊,易知足会不会就是存了让他提前下台的心思?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连忙上前拿起电话,“这次北方旱情有可能会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希望内阁高度重视,拟定一个长期的完善的缜密的赈灾计划。”
超乎想象?长期?听的这几个字眼,奕?不由的一愣,回过神来他连忙道:“我马上赶去上海。”
电话那头,易知足沉默了一下,才道:“见面详谈也好。”
放下电话,奕?的脸色异常难看,肃顺疑惑的道:“元奇真撒手不管?”
“不是不管。”奕?微微摇了摇头,“易国城说,这次北方旱情可能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迟疑了下,肃顺才道:“有元奇鼎力支持,再大的旱情也不足为惧。”
奕?翻了他一眼,“方才不还在担心元奇有心无力?”
“真要是罕见大灾,反倒是不用担心了。”肃顺笑道:“即便是元奇抽调不出资金,易国城也会想办法,就怕灾情不大不小,易国城撒手不管。”
“你倒是看的透彻。”奕?吞的一笑,心情也随之松懈下来,暗笑之前的疑神疑鬼,略微沉吟,他又按住电话摇了摇,随即拿起话筒,“接山东济南,巡抚院署。”
山东济南,巡抚衙署。
正是午时,天气闷热,山东巡抚,五十出头的丁宝桢正在濯缨湖畔的树荫下纳凉小憩,幕僚薛福保一溜小跑着赶了过来,急声道:“大人,恭王电话——。”
听的是恭王电话,丁宝桢一个翻身,起身就快步赶往签押房,边走边问道:“可有问是何事?”
“没有。”薛福保亦步亦趋的道:“最近朝中和山东皆无大事,学生琢磨着,无非是两件事情,一是水利工程,一是旱情水利工程按月奏报,且有元奇督工,多半应是询问旱情。”
旱情?旱情有什么好询问的?丁宝桢有些纳闷,他来山东十余年,对于山东的旱情早已有些麻木,这些年山东可谓是旱情不断,1840年至1874年,全省107个州县中,受灾50个州县以上的大旱发生了3次,受灾20—49个州县的中旱发生了10次,小旱那更是没断过。
他闷声道:“山东哪年没有旱情?今年的旱情,遭灾州县只有38个,只能算是中旱,朝廷也已是见怪不怪,恭王会刻意询问?”
“今年旱情严重的可不只是山东。”薛福保解释道:“据悉,直隶、河南、山西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旱灾。”
进的签押房,丁宝桢平复了下呼吸,这才拿起电话,“王爷,下官丁宝桢。”
奕?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将话筒搁在了桌子上,听的话筒里传出声音,他才拿起话筒,道:“今年山东报的是中旱,38州县遭灾?”
一听果然是问的旱情,丁宝桢连忙道:“回王爷,确是38州县旱情严重。”
奕?缓声道:“本王记得,你去年奏报过,山东有人打井抗旱,且效果十分不错。”
听的是询问这事,丁宝桢暗松了口气,缓声道:“确有此事,系采用机器打井,而且是打的深井,井深普遍七丈以上,即便大旱亦不会干凅,只是造价不菲,须的两元一丈,一口井动辄数十元,且井深吸水不便,是以并不受欢迎,只在旱情严重时,才有富户愿意打深井。”
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天花板上的吊扇飞快的旋转着,易知足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默默的抽着烟,如此大面积而且持续时间长达四五年的干旱即便是放在后世也令人极为头痛,更何况是发生在这个工业极其落后的时代。
令他郁闷的是,这次大旱偏偏发生在这节骨眼上,元奇已经增发了数额庞大的纸钞,又投资美利坚两亿白银,资金紧张不说,还不敢增发,而且这次大灾势必对大清的经济造成巨大的冲击。
良久,赵烈文才试探着道:“若是罕见大灾,何不借此机会继续推行移民政策?山东、河南都是人口大省,东北、倭省、暹罗、缅甸也都需要大量移民。”
易知足点了点头,“是要考虑移民,不过这次要朝廷主导,元奇不能总是越俎代庖。”顿了顿,他接着道:“抗旱需要大量的蒸汽机和水泵,给有生产能力的各厂下订单,尽可能的进行生产,还有,现在的水泵效率太低,通知相关研究所,重金悬赏实用性强的高效水泵。”
三日后,奕?就赶到了上海,一见面,他就径直问道:“这次旱灾会持续到明年不成?”
易知足笑了笑,伸手礼让道:“进屋再说。”
进屋落座,他才道:“我若说这是大清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天灾,不仅秧及北方数省,且会持续四年甚至是五年,恭王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