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雷,别天真了,情怀是情怀,但你骨子里也知道,要把奢侈业做到全球一霸,只有阿诺特那个老混蛋的招数,是能够登顶的。你不要以为我提出‘要对产品线存废指手画脚’,就把我当成跟阿诺特完全一样的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要用理智去思考,不要用感情。我们不可能完全否定他的一切招数,不能因为‘某个招数阿诺特用过了,我就一律不用’,那是在捆住自己的手脚,只能有限的去芜存菁。”
顾鲲对德.索雷的激烈反应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他等对方稍微冷静、情绪平复了一下之后,才继续娓娓道来地劝说。
德.索雷冷哼着旁观了几秒,摩挲着石楠烟斗:“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温水煮青蛙。”
“很简单,我肯定不能完全学阿诺特,我要做到世界第二,就要把自己打造成抗击阿诺特的旗手,这就肯定要跟他有些不同。”顾鲲诚恳地剖析,还举了一个例子,
“你们法国人,可能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历史,但我们华夏人,对这个道理认识太深刻了。一千八百年前,华夏就有过一个短暂群雄割据的朝代,当时就有一位军阀君主说过这样一段话:
‘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耳。’他要对付的敌对军阀名叫曹操,可是他早年颠沛流离,毫无稳定的基业,要把自己打造成‘天下第二、抗曹第一人’,就必须巩固‘每与操相反’的人设。
我认为,这位军阀的策略,相当一部分是对的,但是太偏执,最终也功亏一篑了。现实中,挑几个点‘与阿诺特相反’,把人设勾勒一下就行,但是,那个‘每’字就没必要了。”
旗不扛不行,扛得太一刀切也不行。
这番话说完,德.索雷总算稍微没那么抵触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原则的尺度在哪里。你要跟阿诺特为敌,理想的人设是怎么样的。”
顾鲲成竹在胸地脱口而出:“很简单,集团化,砍产品线,每个子品牌术业有专攻,这是可以跟阿诺特学的。但是,我只砍谱代品牌,不砍当代品牌,也就是不砍创始人设计师还活着的品牌。
阿诺特在奢侈业以没有情怀著称,我肯定不能完全跟他一样。但是,你们古驰这种公司,早就拥抱资本了,都80年历史了,别说创始人死了,连创始人的孙子都退休了——
这样的品牌,你敢说古驰所有的产品线,都是老古驰先生身前就创设的么?有他的设计基因么?不敢吧。好多竞争力不够强的产品线,本来就是公司做大之后,想着顺风车带货、不做白不做,才后来陆续开起来的。
比如,古驰做化妆品的历史还不到30年吧,跟整个品牌80年的历史相比完全不叫个事儿,现在这些化妆品、尤其是香水,竞争力也确实不行。我整合之后,包装一番找接盘侠砍掉有何不可?
再说我也不是随便砍,如果我集团旗下没有别的子公司在香水、化妆品领域做得好,只有你们古驰这个半吊子在那儿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那我也不会砍的,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花多少推广成本、躺着稍微赚点是一点。
只有我集团旗下有其他子品牌的产品矩阵到了这个程度,我才会考虑砍你,而以我目前的布局广度,至少五年之内你不用担心这事儿。”
砍死人不砍健在艺术家,这是顾鲲为自己勾勒出来的“侠义人设”江湖形象。
德.索雷细细一想,似乎倒也有几分歪理,如果顾鲲能坚持这条原则的话,还真有可能把“阿诺特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个旗子立起来。
奢侈业界和艺术家、设计师们普遍讲情怀,所以抵制阿诺特,但于情于理,情怀也不是无差别乱讲的。
创始人设计师活着,那肯定是有情怀的,如果创始人都死了,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那职业经理人只是个商人,又不是艺术家了,商人这种庸俗的存在,你都拥抱金融资本市场了,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被讲情怀?
索雷念及此处,顺势反问:“所以,你捧乔治.阿玛尼的时候从没提过‘砍掉没有竞争力的产品线’,到我这儿就撒野,就是觉得他是艺术家、老子是商人,商人好以利收买咯?”
顾鲲笑笑:“谈不上,不要把人想得这么阴暗。”
索雷:“即使如此,我觉得你的人设做得还不够情怀——你至少也要把那些虽然创始人艺术家已经死了、但依然保持子承父业家族式经营的企业,从你的分割屠刀下豁免出去,否则原则上讲不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