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淮雨道:“我不要你的茶缸子,你说没用,谁知道呢!”
王菊芳怒道:“你……”
张檬慢悠悠开了口,却是对邱淮雨道:“你既然懂得卫生知识,那么也应该知道,用热水烫煮能杀菌,待会儿拿着你的杯子去开水处烫一烫就好了!至于嘛,为了个杯子一大早吵吵,扰人清梦!”
一直不依不饶的邱淮雨莫名其妙地就熄了火,又看了上铺的王菊芳一眼,哼一声,把杯子放进脸盆,端着出去了。
李红岩当了一回吃瓜群众,免费围观了宿舍里爆发的第一场冲突,看看天色已经大亮,邱淮雨起床,段玉珍和陈婕也都在穿衣服,接下来走动进出,肯定没法子继续睡了,她也索性穿衣服起床。
收拾好床铺,李红岩踩着床梯下来,就看见张檬拥着被子,蓬乱着头发一脸哀怨地瞪着她。
张檬是那种眉目特别清秀的,却不娇不媚,反而是那种清清爽爽的,加上她留着短发,身条也细瘦高挑,腰直腿长的,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这时候,拥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还一脸哀怨的样子实在是莫名喜感,李红岩看见忍不住就笑了。
“喂,你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啊,一晚上又是咬牙又是说梦话的就没睡着……困死了……”这话听着穷凶极恶、气急败坏的,但李红岩却听着充满了撒娇的味道,软软的,不像她白天一口京片子,那么硬朗洒脱。
她也没说话,只翻身从自己床上拿下一个小镜子来,举到张檬面前,张檬瞥了一眼,立刻用被子把头蒙住,然后在被子里哀嚎:“李红岩,我发现你才是咱们宿舍里最坏的坏蛋!”
李红岩嘻嘻笑着,把镜子放回去,穿了自己的棉鞋,拿了脸盆出门:“不和你个好蛋一般见识,我去洗漱了哈!”
“滚!”张檬的怒吼声,被李红岩关在门内。
陈婕把镜子放在窗台上准备梳头,听到张檬这么说,就道:“大家都是同学,又是舍友,最好还是别说这种侮辱性字眼儿……”
张檬瞪着眼看她,好像不认识一样,把陈婕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生生给憋了回去。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疑惑道:“我……有哪儿不对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檬撇开眼,丢下一句:“没有,你都对。”然后趿拉了拖鞋,端了脸盆也去洗漱了。
李红岩洗漱完了,看见张檬过来,就笑:“一起下去吃饭?”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好。”张檬一边说一边打开水龙头洗脸,回头见李红岩洗月事带,她眨了眨眼,道,“你还用这个啊?”
李红岩不太习惯谈论这个,脸微微一红,答应着:“嗯。”不然呢?
张檬就道:“待会儿我再给你说。”说完,低头继续洗脸了。
李红岩一脸懵,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洗完内衣,匆匆回宿舍了。
她选择住上铺,也是因为私密性比较好,她在床尾的床围子上留了一个下边没有固定,她晾这种私密的小东西,把床围子的下边撩起来,搭在床头上,就可以遮住,不必大喇喇地露在外边,怪尴尬的。
结果,张檬洗漱完回来,放下脸盆就攀上床梯四处打量,李红岩被她闹得尴尬的不行,只能用手指了指床尾的小机关。
“果然……”张檬摇摇头,也没多说什么,招呼着李红岩,拿了饭盆暖壶去食堂打饭,顺路打水。
走下楼梯,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张檬才小声道:“那东西要放到太阳底下晒,能起到一定的杀菌消毒作用。当然了,我不建议你继续用这个,不说它不卫生,就连咱们平常用的纸也大多粗糙,更不卫生。这样,等会儿,到了百货大楼,我带你买点儿小面包,那个好用,也卫生许多。”
李红岩不明白‘小面包’是什么东西,她当然在书上看过‘面包牛奶’,好像是外国人吃的食物,可是,那些东西和女人的月事有啥关系?一脸懵!
吃过早饭,打了热水回去,李红岩和张檬一起出门。
陈婕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去看教室的?你们两个去哪里啊?”
李红岩和张檬对视一眼,张檬道:“我们俩有点儿急用的东西要买,你们先去吧,我们俩顺路过去看一眼就行了。”
“教室有什么好看的,现在还是间空屋子,又不上课,等开了课去也不迟啊,教室就在那里,又不会长了腿跑掉!”离开宿舍,张檬就不客气地吐槽,惹得李红岩直笑。
张檬就拿眼斜她,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就不耐烦看她事儿妈一样!”
李红岩对陈婕的印象也确实挺爱操心的,就笑道:“可能她年龄大一点的原因吧。”她老娘和大姐二姐,好像都挺能唠叨的。
张檬又道:“年龄最大是段玉珍好吧,听说孩子都三个了。”
李红岩笑笑,没再接话。
她明白张檬的意思,就是看不惯陈婕处处操心、爱管事儿,一副她是领导(长辈)的架势,管这个问那个的。但目前来说,李红岩对陈婕并没有太大反感,这种人就是爱操心,或者权欲重一些,她又没想着在大学里当什么干部,互相没有利益冲突,个人性格不同,看不惯少往来就好了嘛。
走了一段,两人抛开这个话题,说起各自高考的经历来。
张檬奶奶就是医生,父亲学了工科,母亲倒是在医院工作,却是个护士,如今已经做到了护士长,但也止步于此了。到了她,原本她想和哥哥一样去参军的,可家里长辈都不同意,扛了两年,遇上了高考恢复,她就参加了高考,又和家里讨价还价,学医可以,但是毕业后,她还是要参军,当一名军医。然后,就来了这里。
“军医啊?”李红岩感叹,张檬上学前就考虑好了毕业后的去向了,她却还毫无头绪。
或者,她像郑玉书建议的,继续学习深造?如果,今年真的恢复研究生招生的话,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红岩也说一说自己高考的经历,说她披星戴月去参加考试的经历,说考场很冷,手冻僵了,需要放在嘴边呵气才能接着写字……
当然,作为两个年纪比较小的,自然也说起考场上见到的,有带着孩子的,还有挺着大肚子的……
张檬说起来,也是一脸感叹:“我妈还想让我哥回来考呢,被我哥坚决地拒绝了。我哥都二十四了,都当副连长的人了……唉,最后我哥也不得不像恶势力妥协,保证今年考入高等军官学校,我家母亲大人方才答应放他一条生路。”
“当时,我也觉得我哥年龄太大了,还考什么考,结果,去考场一看,我才知道,居然有那么多三十岁的人参加考试……唉,早知道,我也劝劝我哥了,早晚要考,索性一起算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坐了公交车一路到了百货大楼。
进去后,张檬直奔布料柜台,挑拣了一番,挑了一块浅天空蓝的宽幅布料买了三米。看她付布票付钱,并没有压力,她也没有多事说买布头的事情。
离开布料柜台,张檬就带着李红岩直奔日用品柜台,她自己买了一瓶搓手油,又让售货员拿了‘小面包’给李红岩看。
李红岩看着纸质包装上印的图样,一下子就明白是干啥用的了。看了看售价,一包十片,三毛六分钱。
张檬就道:“一包三毛六,量不是太多的话,一个月两包半就够了。这个随用随丢,不用洗,还不容易沾了内裤,而且,最重要的是卫生。”
李红岩觉得三毛六的价格还是挺贵的,一个月用两包半,就是将近一块钱呢。不过,听张檬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她看的医书上也有,经期更容易被感染,更应该讲究卫生,考虑了一会儿,李红岩还是咬咬牙买了三包备着。
张檬又拉着她去了另一个柜台,让人拿一个小号的搪瓷盆一个大号的搪瓷盆,直接让售货员开票付款。
李红岩就道:“你不是有脸盆了?”
张檬就道:“一个盆哪里够用?洗脚洗脸还有洗私密部位,都要分开的!”
李红岩:“……”
最后,从百货大楼出来,李红岩多了一个洗身体的小搪瓷盆,买了一双塑料拖鞋,买了两双白色的尼龙丝袜,一双白球鞋。大搪瓷盆一个就要四块六,太贵了,她没舍得买。反正买了拖鞋,用洗完脸的温水冲冲脚就好了。
而张檬则多了一个篮球,一大一小两只盆,一块布料,一只闹钟。另外还有一部收音机,四节电池,两支胶卷,还有一个手电筒。
李红岩提醒她:“宿舍里有点灯,不用手电筒吧?”
张檬则道:“万一停电了呢?还有夜里起来,有个手电筒在枕头边很方便,也省的开灯惊扰了其他人。”
李红岩动了动嘴,没有说出来,她觉得,其实可以摸索着出门,只要出了门,楼道里留了夜灯,整宿不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