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汝,莫我肯德。逝将去汝,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汝,莫我肯劳。逝将去汝,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年少的时候,姚璟读《诗经》上的这首诗,怎么都不能深切理解其中的意思。
可现在听了吴为的供述,他感觉自己后脊梁骨,都在丝丝冒着寒气,一下便懂了诗中的悲号和愤懑!
这帮家伙们,简直太厉害了。
仓里的粮食一动不动,却能每年骗得官府大笔的收入......为了他们纸醉金迷,便敢置朝廷的法度为无物,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真是实实在在的蛀虫、硕鼠!
大明江山要是每个州县都是如此,天下又哪里还有乐土?
“大,大老爷,也不是一动不动的。一部分实在无法贮存的陈腐粮食,还是会借机处理掉的。”
吴胖子显然没看出,姚璟此时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仍在交代道:“但补进来的粮食,也都是粮商卖不掉的陈粮,还掺了沙土、白灰。长年下来,陈陈相因,烂粮自然便一年多过一年......”
“够了!”姚璟眼珠通红,陡然一拍惊堂木怒吼道:“一群目无国法的东西!百姓们的救命粮也敢打主意,真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呆得太久了!”
“还有你们两个!”尤气不过的姚璟,这会儿忍不住火力全开,指着宋同知和张文华骂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收受贿赂,知情不报,充当这群硕鼠的保护伞!本官若不收拾了你们,枉对头上的这一顶乌纱帽!”
张文huawen言,再也撑不住了,也跪在了堂上求饶道:“大老爷饶命啊,卑职委实不知这里面的猫腻。那孔方雄虽历年给卑职上供,但也没说是粮仓的事儿,卑职就以为这是户房的常例......”
这话,完全就是骗小孩儿的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简单的道理,老百姓都明白,一个能当上署理全州税赋的司户能不清楚?不过是拿了好处,又觉得一直也没事儿,便想着不拿白不拿呗。
可不料,张文华这态度,都算是好的了。
宋端方被姚璟指着鼻子痛骂,当即还飚了,冷声言道:“大老爷,卑职到任后,可一直兢兢业业。且卑职负责账目,只能保证每一笔粮食的账面进出,都是符合规制的。哪知这里面,竟还有这等猫腻儿?”
“你,你还敢抵赖狡辩!”
姚璟没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份儿上,不由气怒攻心,都想亲自下场痛殴宋端方:“来呀,给本官扒了他的官皮,狠狠地打!”
“哼,大老爷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吧?你虽是一堂掌印官,但按照规制,也是无权处置我这个副手的!”
“你!......”姚璟气得当即将惊堂木,朝宋端方砸了过去。
含恨出手,那力道自然又狠又足。只听‘邦’的一声,正砸在宋端方的额头上,立时鼓起了一个血泡。
眼看就要两官互搏,何瑾这里却放下了记录的笔,淡淡地说道:“好吧,既然师父处置不了你,那也别说让吴为拿出证据,再上报朝廷了的话了。”
“干脆天亮了后,将那些烂粮摆在衙门口,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看,你这个同知是如何只负责账目的,如何?”
如,如何?......如何你大爷啊!
宋端方一下就傻眼了,看向何瑾如同看到了鬼一样,有种魂飞魄散的胆寒:好小子,真是好歹毒的狠计!
同知职责、朝廷规制什么的,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怎么会清楚?
要是真如何瑾说的那样办,老百姓只知道姚璟查出了粮仓出了大问题,而他这个负责钱粮税赋的副手,却想抵赖不认!
而老百姓们知道的是,常平仓的粮食乃他们的救命粮。这要是稍一引导,不激起了民愤才怪!
届时,不说老百姓们可能会当场撕碎了他,就说夜黑风高的时候,保不齐有人一把火烧了他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