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交锋过后,御道上已鸦雀无声......
不是这些官员们突然变仁慈了,而是一下被打懵了:没见过如此卑鄙无耻,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
我们要弄死何瑾,至少要让我们污蔑扣帽子......呃,要让我们摆事实、讲道理嘛。现在只能就国书一事开口,我们还怎么玩儿?
更可恶的是,今日我们一旦败了,之前的弹劾不就成了笑话?
可何瑾就是抓住了朔望朝参的时机,将所作所为同国书一事割裂了开来,满朝官员再怎么能言善辩,也不能就此事开口。
否则,妄议祖制、数典忘祖、动摇国本......这些本该给何瑾扣上的帽子,他们不就先戴上了?
欺负人,实在太欺负人了!
最令他们心寒的是,弘治皇帝今日的表现,也跟以往大不相同。
表面来看,他还是那位宽厚仁慈的君王,甚至都没因言治罪来处置胡清。可谁都心中明白,今日这事儿太过蹊跷了:哦,何瑾没回来的时候,你病得不能早朝了。何瑾一回来,你的病忽然就好了?......
当我们都是傻子啊?......
可就算心中吐槽yuwang已如滔滔洪水,也只能憋着忍着。一时间,这些官员们不由重新评估起何瑾的战斗力,再不敢将这小子当普通的奸佞小人。
这时候,弘治皇帝便开始主动出击了。
再度环顾一番百官,言道:“蒙郭勒津部落之国书,无非两项诉求。一是恳请我大明接受其投诚归顺,二是恩准两方通贡互市。不知诸卿对此,可有何话说?”
这一刻,弘治皇帝的语气还是很轻松的。毕竟在他看来,蒙郭勒津部落的这两项诉求,明显都是对大明有利的。
这些心怀苍生、忠于大明的圣人子弟,当中纵然有些食古不化之徒。可只要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为了万千黎庶的福祉,他们必然是会同意的。
因为他的宽厚仁慈,便来源于对这些官员们的信任。
可想不到话音落下,御道上还是一片鸦雀无声。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压抑,顷刻间袭扰在弘治皇帝的心头。
良久,才有一人轻声咳嗽。
通政司官员当即将那人引上御前,那人便恭敬一拜,沉声言道:“陛下,火筛乃我大明生死仇敌,臣等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为我大明数万将士、无数黎庶报仇,岂能还任由他说战便战、说合便合?”
弘治皇帝顿时脸色一僵,但也并未就此放弃希望。毕竟这个时候,御道上咳嗽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然而,情况却非如他所料。
“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华夷之别,不可不防!”
“陛下,大明乃太祖驱除鞑虏所创,岂能违背祖制!”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
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发言,朝会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一个个官员被带上去,都满脸慷慨,激愤不已。
到了最后,已不用通政司和鸿胪寺的官员引导,这些官员都开始在原地跪了下来,一个个高声附议。
很快整个御道上,只剩下寥寥几十个文官,以及那一堆儿的勋贵武官。
然后那些跪下的官员们,又纷纷对视了一眼,随即齐齐大声言道:“臣等恳请陛下,拒绝火筛投诚国书,以正我大明之风骨!”
数百人的声音齐齐响起,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弘治皇帝席卷而去。
看着那一片表面跪在地上、实则威逼强硬的身影,弘治皇帝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忍不住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悲痛诧异地出声问道:“尔等......莫非在逼宫不成?”
“臣等不敢!......”又是一阵齐齐的回应,话虽然很是谦卑,语气却已代表了一切。
一下子,弘治皇帝怔怔默然无语,面上已是深深的悲痛: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原来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当中。
多少经典子集上,都写了要‘亲贤臣、远小人’。也有太多王朝的故事,告诫君王要信任道德高尚的圣人子弟。
因为圣人子弟们都饱读诗书、品行端正,只要君明臣贤,家国社稷便可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