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幽这才看清楚,湖中心的底下,冰着一个中年男子,听公子襄口中喊着他“父亲”,想必这一定是当年美名传天下的公子氏嫡系子,公子长。
彦幽赶忙跟着公子襄跪下,小声在公子襄身边问道:“我该随你一起叫他父亲吗?”
“你我既已成亲,自然可随我一道唤父亲。”
彦幽毕恭毕敬地对着湖下的人行跪拜大礼,道:“儿媳彦幽拜见父亲。”
“父亲,儿子原本以为此生将要孤独终老,不想竟有柳暗花明的一日,彦幽是儿子的娶进门的媳妇,今日特地带她来拜见您老人家。”
湖下的公子长虽已到中年,却难掩其英俊之姿,公子襄长得很像他的父亲,可眉眼之间又不似他父亲那般凌厉,反倒多了几分柔和,想来他的眉眼一定是随母亲更多些。
彦幽自小便没有父母,一直和亲弟弟相依为命,弟弟在戏班学戏,自己便在琴坊练琴,两姐弟从小不知受了人多少冷眼。
那年一个蛮横的乡绅想要强娶彦幽,若非太极宗的人帮忙,彦幽恐怕早就被迫做了那家的小妾了。
加入太极宗也是想寻一个可以庇护自己的靠山,即便彦幽为太极宗完成了不少任务,可她却从不敢接杀人的生意,她想要为弟弟积德,让弟弟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以后我会是你的依靠。”
公子襄看着彦幽,“当着父亲的面,我向你起誓,日后一定好好护着你,绝不再让你受一分委屈。”
彦幽看着公子襄的眼神,从前这位少阁主的眼眸深沉而不可捉摸,可此刻细细看来,分明是一汪清澈无比的潭水,她问道:“那你不能再耍我了。”
公子襄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没有耍你,是你太笨了。”
彦幽故作恼意:“你才笨!”
“你很像我的母亲。”
公子襄将彦幽的手放在怀中,“我小时候一直不懂,父亲是何等聪明的人,母亲即便是出身高门,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可在父亲面前,母亲就永远逊色许多,母亲学厨艺会把房子给烧了,学书画会把墨汁弄得满身满脸,学马球会把球打到自己脑袋上,本想瞒着父亲出去和妇人们游玩,可门都还没来得及出,就被我父亲拆穿了……种种事由,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如此‘平凡’的母亲,究竟是如何令父亲倾心的呢?
我从前不懂,不过现在,我懂了。”
“嗯?
为什么?”
“因为我和父亲一样,我们见惯了人是如何自作聪明,如何尔虞我诈,如何游刃有余地行走在这世间,有的人,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尽失人心,倒不如有的人,坦诚实在,这样才可爱。”
公子襄说到这里,轻轻捏了捏彦幽的脸,“就像你一样,你虽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我,可你实在太笨了,被我看穿了也不知道,还一味努力地伪装,有时候我看着你费力地在我面前撒谎,却莫名觉得可爱。”
“公子襄!你分明就是喜欢看我笑话嘛!”
彦幽又气又羞,“什么可爱啊?
根本就是喜欢看人家出糗!”
“好了,是我不对,以后我会让着你,可好?”
“嫁了个事事都能料到的夫君,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呀!”
彦幽任由公子襄替自己暖着手,“是不是我撒的所有谎都瞒不了你啊?”
公子襄思索一回,道:“好像确实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