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貌美妇人摆摆手,坐在座位上,命丝雨又把打探到的信息说了一遍。
貌美妇人虽年过三旬,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如许。
鬓发如翠云,粉面若桃花,斜插玉簪三支,容颜出挑,看上去是个极为温婉柔和的女子,然而此刻问话的面容却有些不太愉快。
丝雨把话回禀完毕,见她坐在座位上沉思,自己便忙垂下头等待她的示下。
萧山王府虽然是自家姑娘身份最为贵重,然而毕竟姑娘年纪小,许多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自然还是要请教姑娘的姑姑梅疏影梅夫人的。
即便,这位梅疏影梅夫人并非是姑娘的亲姑姑。
只是萧山王府的旁支远亲,因着救了萧山老王爷一命又孤苦伶仃的才住在府里,她们也仍旧不得不恭敬。
梅夫人垂眸思量了一回,便抬头温温柔柔道:“我们萧山王府里的姑娘,何其身份贵重?
宫里头的公主也都是及不上萱儿金枝玉叶金贵的。
便是王爷不在王府做主,那也是由不得旁人随意欺辱的。这事儿咱们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丝雨深以为然。
那位楚世子害她家姑娘丢脸便不说了,竟是害姑娘晕倒了都不管。
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不讨一个说法,实在说不过去。
梅夫人理了理云鬓,慢悠悠道:“虽然来者是客,也没有客人欺主的道理。
我们萧山王府的姑娘又不是见不得人,到时候,过去拜见太后娘娘一番。
会一会那位顾三姑娘和楚世子,总是要给萱儿讨一个说法的。
丝雨,你便先下去伺候着,一会儿我亲自过来给萱儿喂药。”
丝雨一听深居简出的梅夫人为了自己姑娘竟然都出山了,自然是喜不自禁,忙点头应是,下去伺候秦萱儿了。
丝雨一走梅夫人方唤了萧山王府伺候的总管太监王川。
房门紧闭,梅夫人娇红的唇也紧紧闭着。
王川面容黝黑,五官硬朗,胸膛还有些略微健硕的肌肉,可见没有做太监时,是何等意气风发,浴血杀敌的好男儿了。
然而此刻面容恭敬而卑微如蝼蚁,等着梅夫人问话。
许久,那双红艳的唇才轻轻张开,“王川……她为何……还没死?”
王川沉默片刻,方跪下来,“是奴才大意,暗想那药剂量十足,清平庵一去,自是让她听天由命的死。
而后王爷收了权,奴才自然也无从探听这消息了。”
萧山王府的权利分得很开,除了关键之人,能同时知晓云州京城两边的事情之外,其余人便是各司其职,各不相干了。
为的,就是避免有人混入云州,怂恿云州城人造反逼宫。
而所有需要云州人知道的信息,都会由人贴在城门口处,广而告之。
云州人,只听命萧山王父子。
王川是负责管理萧山王部分内务的,这些京城的事情,自然无从得知。
然而,梅夫人却是不满到了极点,转头怒目而视,尖声骂道:“你为什么当时不杀了她,要留她留到现在?
竟然还让她有命到云州来了?
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还是想害死我?
若是王爷知道,你我有几条命在?
去!现在调动你手下的人,今晚便杀了她!我要她今晚就死!”
“不!”梅夫人突然昂头,眼中含恨,脖上青筋暴起,“杀她之前,先让你那些属下与她好生欢好一番!要让她死也死得不清白!”
王川沉默许久。
他手下是有人,然而,那位顾三姑娘顾宝笙却是和元戎太后住在一起的。
就算他的人要动手,元戎太后身边的人便首先不同意了。
何况,他也打探了一番的。
那位顾三姑娘,眼下是广平王府楚世子的未婚妻,身边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锦衣卫护着。
两道护栏拦着,他动手难上加难。
恐怕顾三姑娘的头发丝都还未斩断一根,自己的脑袋便先掉了。
他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只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又怎么能把自己赔进去呢?
梅夫人看出他的心思来,不禁冷笑道:“怎么,你贪生怕死,不愿意?”
王川顿了许久,才道:“夫人,王爷归程在即,若是回来连同楚世子查探清楚。
萱儿姑娘的身份,未必能保得住。顾三姑娘的身份,更是会显露无疑了。
到时候,王爷顺藤摸瓜查下去,若是查到了夫人身上,如何是好?
夫人……”
王川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们,莫要一错再错了!”
若是真的被王爷发现了,恐怕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呵……一错再错?”梅夫人流泪笑道:“一错再错的是王爷,不是我啊?
他放着好好的西戎皇位不要,要到这云州之地来做一个区区王爷,就是为了姜徳音那个贱人,为了她那生的那双贱种!
而我这个原本的未婚妻却不得不终身不嫁,替他守着这空空的王府!
还因为他对我的不在意,一辈子都毁在了那群土匪手里!一辈子不能生育!
那我又凭什么看着姜徳音的那双贱种过上好日子?
又凭什么让他们受尽王爷的宠爱?”
她都没有王爷的宠爱,凭什么姜徳音那个贱人和她生的那双贱种能占齐全了?
萧琛厉害又怎么样?
到时候娶了她选好的侄女,枕头风和巫蛊天天的下,萧琛不还是拿捏在她的手里?
那个顾宝笙,竟然妄想做广平王府的儿媳妇?
她更是不会允许了。
然而王川却满是不赞同,苦口婆心的劝:“一旦王爷发现顾三姑娘与长公主容貌极其相似,再动手一查,岂有不穿帮的?
趁着如今王爷尚在西戎未归,倒不如笼络那顾三姑娘一番。
届时,王爷回来也不会怪罪。”
秦萱儿和已逝的姜徳音,容貌轮廓极其相似。
然而,云州突然出现一个比秦萱儿还像姜徳音,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美若天仙的女子来,还是顾相府的嫡女,这件事又怎么能瞒的下去?
王川又道:“那高氏已死,顾琤也被流放,夫人只需推辞到高氏身上,说是她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这才做了错事的。
如此一来,王爷便也不会怪罪了。”
萧山王虽然现在远在西戎,然而,若是真的得知了信息,岂有不杀他们泄愤的?
也亏得秦萱儿和姜德音太过相似,又是早产体弱的,云州和西戎、京城相隔千里万里。
而护送秦萱儿回云州的人马被暗杀,都死绝了,这才不容易发现。
但梅夫人却是轻柔一笑,“我做的,从来都不是错事。
错的,是姜徳音那个私通王爷的贱人,她自己要生出一双贱种来,自然是不能怪我动手了。”
王川惊讶,“夫人,您这是?”
“王川,那位顾三姑娘也是身体虚弱的人。”梅夫人打断他的话,十足得意道:“你说……
若是她不适应云州的气候,水土不服病死了,这不是老天爷做的决定么?
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
“没有可是!”梅夫人红着眼,讽刺笑道:“王川,王爷的兄弟情重要,还是你欠我的情重要,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王川痛苦的闭了闭眼。
兄弟情自然重如泰山,然而,梅夫人当年被土匪糟蹋,而后终生无法生育,也不仅是因萧山王的缘故,他也是有责任在的。
他害她不能嫁给王爷,害了她的一生,自然,是该偿还的。
“奴才遵命!”
梅夫人听到王川听令,下去着手动手了,这才满意一笑。
顾宝笙这个人,留着便是个祸害。
她必须趁着王爷还在西戎未归时,便将顾宝笙斩草除根!
顾宝笙啊,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王爷,认祖归宗的!
*
梅夫人静坐了许久,唤贴身丫头梧桐来为她净面理妆后,想到秦萱儿瞧上的是顾宝笙的未婚夫,铜镜中温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手握着犀牛角梳也被捏的几乎要断掉。
梧桐跟了她多年,一个眼神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夫人这是要去劝萱儿姑娘了?”
梅夫人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手上的玉镯。
悠悠道:“你说,若是姜徳音在地底下,知道她女儿的未婚夫竟然被一个丫头的女儿给抢了。
过得猪狗不如,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金枝玉叶,锦衣玉食……
呵……你说她是不是死也死得不安宁啊?”
梧桐微笑着给梅夫人插上一支碧玉玲珑簪,自是十分赞同的。
“贱人生贱种,自然是不配嫁到广平王府的,夫人做的极好!”
镜中的梅夫人勾了勾唇,俏若春花灿烂。
“走吧,萱儿也该醒了!”
*
萱阁
秦萱儿已经醒来。
她体弱多病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晕倒被送回府,也不是这一回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