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摇了摇头,把托盘里的东西呈上去。
“主子,这是在宣平侯府找到的罪证,那些个夏侯族的长老们,还有宣平侯和他夫人都给关起来了,如何处置啊?”
萧琛接过信件,修长的手指翻了几下便扔在桌上,语气轻松道:“杀了。”
四九点了点头。
好么,虽然人是多了点儿,不过都关起来了,想来也无事的。
不过萧琛却拧了拧眉道:“你多派些人手看着宣平侯。”
那只老狐狸落网太快,总让他觉得不大对劲。
待四九走后,萧琛才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床边推开了窗户。
大雪初晴,鸟雀欢快的落在枝头呼朋引伴。
萧琛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待西戎大局已定,他也能很快回南齐了。
当然,此刻萧元帝想给儿子娶亲的消息还未传到萧琛耳中,待他知道时,如何不愿回去又是后话了。
*
公主府
顾宝笙刚从镇国公府回来,府中便有人上门拜见。
“徐家?”顾宝笙手里捧着一盅热茶,微蹙眉头。
“是啊。”半夏在旁收着雪狐皮大袄,皱眉道:“今儿您和世子爷一走,徐家老太太身边儿的嬷嬷就上门儿来了。也没问您在不在,只说今儿个下午,她家老太太得上门儿拜见拜见。”
虽说徐家老太太当年的确是帮了她家公主殿下从府里回来。
可谁人不知道,这事儿算起来,徐家老太太半点儿没亏啊。
当年的顾贤妃和徐淑妃在宫中争得你死我活,徐家老太太让送信给徐淑妃,让徐淑妃帮着在太后面前给顾家上眼药。
无非也是为了帮徐淑妃压顾贤妃和顾家一头,帮人并非出自真心。
何况,徐淑妃帮着景仁帝残害顾、崔两家,光这一条便足以株连九族了。
此刻徐家上门,定是求情。
徐家老太太和徐淑妃往来信件十分密切,若说徐老太太没有在顾、崔两家的案子里帮徐淑妃指点迷津,顾宝笙是不信的。
顾宝笙猜到这些,放下茶杯,轻笑道:“徐家老太太什么时候来?”
“公主要见她?”半夏皱眉,“可公主殿下饶他们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啊。她们这回上门儿,心可大着哩。”
“哦?”少女支着下巴,含笑道:“呈上来的东西你看了?”
半夏摇了摇头,转身从屋子里取出一个玉盒子放在顾宝笙面前。
“奴婢不是看的,奴婢是昨儿和圆月出门儿买冰糖葫芦的时候听到的。”
顾宝笙一面翻手上的信件,一面示意半夏接着往下说。
“徐淑妃和四殿下造反的事儿传开了。这会儿京城里都传遍了。都说徐家人要倒大霉。不是要被贬回丰城,就是要被贬到洛河。”
顾宝笙收了信,重新放回盒子里。
笑道:“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市井流言都是怎么传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半夏抿了抿嘴,犹豫道:“百姓们都说。虽然四殿下造反,但……但他心怀天下,主动承认错误,还帮了陛下,后又救驾,又救母。
造反想来也是被安平伯逼迫的缘故。算起来,四殿下不是罪人,徐家……也不该被贬。”
顾宝笙莞尔一笑,与她所料果然不差半分。
“公主殿下。”半夏皱眉不平道:“这些百姓未免也太以偏概全了,半点儿都不曾想想。若是安平伯真造反成功,他们日子会有多难熬难过!”
眼下太平,安居乐业,全然是因萧元帝治国有方。
可一旦没了安平伯,这些百姓反倒替同情起造反不成,死在雪天的秦溪,对萧元帝心生怨言,觉得他残暴无理。
顾宝笙摇头一笑,“半夏,你真觉得,这些话是百姓们所说,百姓们所想吗?”
半夏愣了一愣,旋即瞪大了眼。
“是徐家刻意煽动百姓说的?”
顾宝笙点了点头。
宫中造反的事,即便会传到宫外,却也不会这样将秦溪之死那一段事情,事无巨细的传出去。
再者,说起造反不成的助力,苟博比秦溪可大多了。
然而,流言纷纷,话里话外都只提到了徐家,只提到了徐淑妃和秦溪,反倒对苟博大义灭亲的事只字不提。
传出流言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便也昭然若揭了。
“他们怎么敢这样?!这可是和陛下对着干啊!”半夏不满道。
“为了留在京城,为了让徐家有出息的子孙能世代顺理成章的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有什么他们不敢的。”
顾宝笙浅啜一口茶。
想到信件里提到的事儿,顾宝笙又淡笑道:“不过,徐家老太太怕是要失望了。”
*
徐府
徐老太太跪在蒲团上,上首放着一尊玉观音,手里捏着一串金丝楠木佛珠,一面捻着佛珠,一面诵着经书。
一旁还有咚咚咚沉沉的木鱼声响着,屋内寂静非常。
正要念到下一段经书时,门外突然出现一阵吵嚷声。
“咔嚓”一声,木鱼锤断成了两半截。
“怎么回事?!”徐老太太慈祥的面容上满是怒气。
徐老夫人信佛,最忌讳诵经祈福的时候,木鱼锤断了,香烛断了。
一旁的王嬷嬷立马磕头道:“小丫鬟力气大了,不小心敲断了啊。”
“带下去,到柴房那尊泥菩萨面前跪三天!不许吃饭。给观音娘娘赔罪!”
王嬷嬷朝田嬷嬷使了个眼色,很快那敲断木鱼锤的小丫鬟便哭哭啼啼的被带走了。
“祖母,祖母!”
声音娇俏,带着焦急,正是徐家二房嫡女徐幼宁。
徐老太太嫌恶道:“把她赶出去,我不想见她!”
若徐淑妃还没有出事,或许她还会看在徐淑妃的面子上,待她好些。
可徐淑妃死了,顾家不复存在,徐幼宁先前嫁的顾琤也被流放到洛河。
夫家如此不堪,简直让徐家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而徐幼宁一向引以为豪的身份——丰城县令的侄女儿,更让徐家的处境雪上加霜。
原来萧元帝一登上皇位之后,便将一干只欺善怕恶,不为民除害的贪官砍了。徐幼宁的母亲徐二夫人的亲弟弟宋二爷恰巧在此之列。
徐二夫人先前仗着那身份有多作威作福,这些日子在徐老太太面前就有多战战兢兢。
没了在丰城树大根深的娘家,儿子又还年幼不知事,女儿又这么让徐家丢人,但凡徐老太太一声令下,徐幼宁和徐二夫人都得被扫地出门。
然而徐幼宁还并未知晓外界的流言传得有多盛。
她只知道,这些日子,她都被关在屋子里抄写《妙莲法华经》。
冬日大雪,屋里又冷又冻,连热水都喝不着,她是真的怕被冻死饿死。
眼下来找徐老太太,也是因听门外的两个小丫鬟说到的事儿,让她看到了一线生机。
不过,徐幼宁还未进门,便被两个粗使婆子直接抓住了胳膊,往外拖走。
“祖母!祖母!”徐幼宁脚擦在雪地上被拖着往后走,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祖母!我是为了顾宝笙的事儿来找您的,幼宁有秘密要告诉您啊!”
徐老太太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咯噔一下,她放下茶杯,沉声道:“把她带进来说话!”
雪地里的徐幼宁心一喜,脸上露出笑容来。
*
屋内
炭火暖融融烧着,徐幼宁跪在地上,瘦得皮包骨头,面如菜色,手上满是青紫冻疮,嘴巴上也结着血痂。
除了面容的轮廓之外,几乎让人认不出这是当年丰城中娇媚动人,杏眼桃腮的小美人徐幼宁了。
徐老太太看到徐幼宁这模样,心里不仅不觉得心疼,反倒有几分快意。
徐家二夫人宋氏先前可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府里跟她对着干。